演员们怕吃生冷麻辣，怕吃到不干净的东西。韩路糙老爷们儿一个，可没有这么多讲究。</p>
中午只吃了一盒方便面，不半小时就饿了。</p>
一行六人，两张上中下铺床，两两相对。</p>
韩路最年轻，又是后勤保障人员，自然睡上铺。陶桃是角儿，睡对面下铺。</p>
虽说这位姐姐五官秀美，大长腿惊心动魄，但不知道怎么的，韩路看着她就是厌烦。可见，相貌这种东西挺唯心，再漂亮的人心灵不美也不好看。</p>
他就跑到两节车厢连接处，问小贩买了一队卤鸡翅膀卤鸭掌，喝着啤酒，倒也快活。</p>
“韩路，吃着呢！”老刘起来活动筋骨，看到一边喝酒的韩路。</p>
“正喝着，可惜你要保护嗓子，不能请你。要不，来点鱼皮花生？”</p>
老刘也有点饿，就站韩路身边吃花生解谗。</p>
看到他肥厚的下巴一动一动的，韩路突然感觉这人有点像电视剧《天龙八部》中星宿派的一个龙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陶桃，就是星宿老怪，你们年纪比她大，却一口一个老板地叫着，说了那么多恭维话，她听了不尴尬吗？哈哈，陶大老板，法力无边，哈哈！”</p>
老刘却正色道：“艺术家都这样，一旦开了腔，就得有自信，自信老子天下第一，老子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戏剧演员，这样才能进入状态。如果你怂了衰了，戏肯定搞砸。”</p>
韩路琢磨一下：“是这个道理，我就是理科男，确实不理解艺术上的事儿，感觉中心人人都很奇怪。还有，陶桃在中心算是最年轻，辈分最低的，别人见了她都喊小陶，怎么忽然就变成了陶老板？她也受得起？”</p>
“受得起。”老刘说：“台上无父子，台下论辈分。”</p>
韩路：“怎么讲？”</p>
老刘道，在戏剧界，什么最重要，主角。</p>
观众进剧院看什么，看的是戏，看的是角儿。</p>
角儿是怎么来的呢，角儿就是能够独力扛起一部大戏的人。</p>
是，只要进戏校学个几年，任谁都能唱上几句。可能够把一出戏，六七场甚至十几场从头到尾唱下来的人却找不到几个。</p>
以前中心没有合并之前，还有不少老人能扛戏。但现在他们年纪都大了，中气不足了，嗓子倒了，下面的人又接不上来，能扛一部戏的年轻演员屈指可数，陶桃就是其中之一。</p>
梨园行很传统很封闭，有自己的规矩。平时大家下来该论辈分就论辈分，但一开始演出，主角就是神，就是大伙儿的米饭班主，大家都指望着她吃饭呢！</p>
离开了角儿，其他人什么都不是。</p>
你说，她不是老板谁是老板？</p>
见了面，不管你是师师父还是师叔，就算是亲爹，你也得喊一声“老板”“老板您辛苦了。”“老板您吩咐。”</p>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也动不得。</p>
韩路不屑：“封建思想残余。”</p>
老刘：“你管她封建不封建，反正行业就是这规矩，大家都按照这一套做人做事。你不是咱们圈里人，理解不了的。”</p>
韩路：“我就是个会计，后勤跑腿打杂的，不搞业务。你们买票乘车住店的事儿我来安排，其他事可就不管了。”</p>
火车一路走得飞慢，途经小相岭、拖乌山、泥巴山、大相岭，一天一夜之后，可算是从横断山区中穿了出来，进入平原地区。</p>
眼前豁然开朗，温和的眼光照进车厢，让人心情大好。</p>
老刘站窗户前开始吞旭日，只不过经过二十四小时的旅程后，车厢里空气浑浊不堪。老刘日月精华没吞着，反吸收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和甲烷。</p>
一日三餐方便面吃得众人都面容煞白，荤素不禁的韩路见天卤鸡啤酒，倒是容光焕发。——领了工资的感觉真好，想吃吃，想喝喝。</p>
上午陶桃又和众人合练了一场。</p>
韩路的电话响了，是文化中心主任杨光打来的。</p>
杨主任说，他和王斌还有文体委领导本来是坐今天中午十一点飞机的，到机场后，却被通知晚点。估计到地方已经很迟了，你那边多操劳一点，安排好团队的吃住。</p>
韩路问，主任，你们什么时候到呀？</p>
杨主任回答，不知道，估计要比你们迟。</p>
韩路：“原本的计划你们是一点过两点到地头，现在迟几个小时，他也没区别啊！反正谁先到招待所谁先等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