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细腿儿快折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儿地揪刚刚冒芽的春草,一肚子郁闷都发泄在这一丛新绿上,几只蛾子被扰了美觉,扑腾几下仓惶而逃。
好想辉娘和我那一屋子丫头啊!她们现在肯定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满世界找我呢吧。
坐了一会儿,除了几只头尾俱全的绿豆蝇幸灾乐祸地在我脑袋上盘旋,居然没有人路经此处。
天亡我也!我哀嚎。
坐得累了忍不住想躺下,手往后一撑。咦,我好像按到一根草绳,顺藤摸瓜,我摸到了什么,软软的,毛茸茸的。
不经意地回头,这一看不要紧,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啊!!!我失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得远远的,狂甩胳膊,恨不得把手甩出去。
一只巨硕的黑耗子横尸于地,血肉模糊。
我说那些绿豆蝇怎么对我这么热情,原来是招呼我这不速之客呢,连孝子贤孙都出来欢迎我,纷纷探出白白胖胖的身子,摇头晃脑。
谁那么缺德,把死耗子扔在这儿,肯定不是府上猫干的,那帮家伙好吃懒做,耗子从眼皮子底下溜过去都不带伸一下爪子的,更甭提冒着沾污毛皮的危险大开杀戒了。
“你是谁?”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啊!我惊魂未定,又是一声高分贝溢出喉咙,倒是把来人吓了一跳。
循声而去,不远处假山下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脸严肃,倒是很配他那一身黑衣。
“老,老鼠。”我撇撇嘴,小声道。本已疲倦不堪,加上刚刚又受了惊,我早就没了脾气。
那男孩微愣,迟疑片刻,走了过来。
我连忙指着那死耗子,一脸的委屈,巴巴地瞧着他。
顺着我的手指看去,那男孩淡淡一笑,二话不说,上前一脚把耗子踢开。那群苍蝇叫嚣着跟了过去,周围立刻清净下来。
“我是溪儿。”总算出了口恶气,我大方地送上芳名,聊表谢意。
那男孩闻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了下来。盯着下摆,面无表情地行礼,恭敬道:“小姐。”
我又渴又饿,无暇多想,粲然一笑道:“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回去吗?”
男孩又是一礼,道:“属下这就去找人接您。”
我连忙摇头,打死我也不肯再一个人待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
“不嘛,人家不要自己待在这里,好怕怕。”撒娇和耍赖是我两大必杀技,屡试不爽。
果然,男孩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慷慨地出言指点:“你就辛苦一趟,亲自送我吧。”
男孩立即当先引路,躬身道:“小姐请。”
挣扎着站起来,无奈腿酸疼地厉害,晃了晃就要栽倒。男孩急急上前扶我,手臂细瘦却有力。
实在走不动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抱抱,抱抱嘛。”我仰起头,高高举着胳膊,笑靥如花。
男孩大窘,正欲婉拒,我瞬间变脸,瘪瘪嘴,泫然欲泣。
小样儿,跟我斗。教教你什么叫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小姐不才,两者兼而有之,岂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果然,男孩慌了神儿,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大乐。
憋着笑意,抱着他的腿狂摇,趁热打铁:“呜,你坏,人家走不动了。”
男孩万般无奈,弯腰抱起我,举步而去。
小小的怀抱有点单薄,瘦瘦的硌得慌,不过很温暖,好像阳光的味道。蹭蹭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男孩的身体一僵,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耳根处浮起一片可疑的红晕。
穿过树影婆娑的林间,斑驳的阳光中纤尘舞动,啾啾鸟鸣隐在枝叶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和煦的春风扫在脸上,醺然欲醉。朦胧中,是谁的温暖让我如此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