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清道：“你去歇着吧，我帮你。待你好了再你自家做。”
裴雁默默看着他，很快便把桃子的中间部分绣完了，手法很好，几乎看不出是出自两个人的手。这才信了他果然是会刺绣的，坐到床沿看他的背影，“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我以为针都没拿过一根，为何你竟会刺绣？”
荀清没有回头答道：“我自小就在流彩坊，耳濡目染，当然学到许多。只不过外人很多不知道罢了。”
裴雁怔怔出神。他曾说好了不再相见，却几次三番地来。他们之间就注定藕断丝连，斩也斩不断情根么。脑子痛得很，但此时也是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让荀清代劳了。中间关氏进来送过几次水，兰兰则到作坊去帮忙。
裴雁迷迷糊糊，时而睡下，时而清醒，烧退下了没多久又会窜上去，反反复复。荀清看着不安，但说：“我回去请个大夫来。”
裴雁急忙拦他：“哪里我就病死了。倒是贺寿图要紧。”
荀清终究不肯，出来拉了个人，许了那人三两银子，让他跑一趟腿。那人一听三两银子眼睛都发光了，如何不乐意，飞一般跑去。荀清回到屋子，见她病得可怜，心里不由一痛。但看贺寿图还剩许多没有完成，还是先做活儿要紧。
荀清熟识的大夫在将近两个时辰后方来了，诊断亦是说为风寒，开的药比先时那个大夫开的量却要多些，关氏忙叫人抓了药回来煎熬不提。
却说天色渐晚，裴雁催荀清道：“你且回去，明日再来。”
“来来回回岂不是占用时间。”荀清道，“我就在这里吧——若不方便，我将这织架搬到堂屋去。”
当然夜深了他在这里是有不便的，裴雁想了想还是应允了。只说：“那你再做一会儿就回去，夜深了总要睡觉的。”
荀清只说：“是了是了，你且歇着吧，何必劳神。”
裴雁吃了药再睡了一觉，醒来浑身汗湿答答的，感觉好了些，不似之前那样头重脚轻。醒时已是二更天，裴雁睁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屋子，有些糊涂，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慢慢想起来，又忽然想起荀清，不知道他可回去没有，便披了衣服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因全身湿湿的，吹了风又有些冷。将衣服拢紧了些到堂屋，见有微弱的灯光，开门进去果然见荀清。只是趴在织架上竟就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天，想是累极了。裴雁想叫他回去睡，可是他看样子刚睡下，若是吵醒他，倒叫他不舒服了。想想便返回屋子拿了床薄被与他盖上。自己坐在旁边，呆呆地看他的睡颜。
只看得到他露一半脸在外头。安稳地把头绻在自己的臂弯，浓黑的长睫安静地垂着。裴雁呆呆出神，无爱也无惧。心淡如止水。就这样呆坐着看他，恍然如梦。好久听到一声轻轻的“嘘”，看向门口，却是关氏在向她招手。
她便走了出来。关氏低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像样子。且病也还没好。”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皱眉道，“出了这么多汗还出来吹风，娘去烧水来给你洗澡。”
裴雁由得她去。关氏把在外头的锅烧起来，母女二人坐在一起，关氏拍拍她的手背，“娘知道你心里苦——偏他还对你这样好。以后让他不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