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鬼!”
花木兰看着那三座大货仓,眉头微微一皱。
她从马车上下来,记住了所有岗哨的方位,然后七拐八拐的沿着一个诡异的路线,摸到了不远处的货场。这里堆放着一些货物,让她可以矮着身子藏在里面。
视线扫过整座货栈,花木兰也和百里守约一样,一眼就盯上了那三座巨大的货仓。
守约熟悉本地气候和货物存放,所以在看到货仓的第一时间,就本能的觉得在流沙镇这样数年下不了一次雨的地方,修建临时存放货物的货仓无用而且累赘,甚至还不便防盗,因此察觉到不对。
花木兰则完全不同,她没有注意到货仓的诡异,而是发现了货仓布局的问题。
“这里简直就像守卫军的军械库……哪有把货仓相隔那么远,而且每一座相对独立,相互之间,间隔那么大的空地的。这极不方便货物的存储。除非,这是足迹地带。”花木兰心想。
足迹地带是守卫军中的一个词,指的是戒备森严的地方往往独立建筑,而且会留有一圈防止人潜伏进来的空白地带,要求视线空旷,没有死角。
这样的一段视野区,往往还要胜过复杂的机关和警戒,虽然简单,却能让高手头疼。
花木兰便听说过长安大理寺曾经闹过一起大案,被人明火执仗的抢走了存放的重要情报,嫌犯便是借助长安这座机关之城复杂的机关运行规律,完成了这近乎不可能的案子。
花木兰对大理寺的防备嗤之以鼻。
任何复杂的布置,都是给人钻空子的。相反往往简单朴素的东西,却能大巧不工,让人有一种无处着手的感觉。
一个货仓,遵循的不是商业上的便利和计划,而是犹如军中军械库一般把保密和安全放在第一位。
这不有鬼?
花木兰更是眼尖的注意到,那些货仓之间还布置了一些巨大的水瓮。
这不是用来储水的!
这样空白的足迹地带,唯一的破绽,就是从地下挖掘出一条地道,直通目标。而这些水瓮就是为了防备有人挖掘地道,一旦有人在地下挖掘,即使最微小的震动,也会反映到瓮中水面的波纹上来。
花木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为了潜入这里,趴在马车下,数个时辰没有沾一滴水。
流沙镇虽然有几口井,但完全不够镇里用的,大部分的水都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从其他地方运过来。所以,这里的水异常的昂贵,许多镇民从出生到现在,甚至没有洗过一次澡。
这里阳光毒辣,蒸发剧烈,就连水井都是地窖式的,而这些水瓮露天放着,每天光蒸发的水,就不是一个小价钱。
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这个货仓的安全,这背后的秘密可想而知。
但分析出这些,对她的处境并无作用,要突破这空白的足迹地带潜入货仓,即便对于花木兰来说,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长城守卫军虽然精锐,花木兰更是其中佼佼者,但就算是守卫军最精锐的战士,孤身来到一个偏远陌生的地方,没有接应,没有情报,没有计划,执行这么大难度的任务,也是九死一生。
按照守卫军操典,在线人拓跋老爹死后,花木兰其实已经可以放弃任务撤退了。
但花木兰的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
她固执,倔强的选择了继续执行任务,或许是因为拓跋老爹遇害后,那个少年的执着,仿佛一团余烬暗暗燃烧一般的眼神,或许是在守卫军也常常遇见的,看到她是女子之身后本能不信任的神色。她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以女子之身,成为长城守卫军最精锐的战士,本就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一旦习惯放弃,将会一事无成!
“真是防卫严密。”
守约紧贴着墙,观察着花木兰和货仓的情况。
“货仓的所有视角,都被岗哨覆盖,就算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依然有四五道光柱,从各个角度将三座货仓照的通明。”
这些光柱来自于于各个方向的哨塔,是燃烧着海都商队贩卖而来最好的鲸脂,用巨大的,磨得光可鉴人的金属镜,将燃烧的火盆散发的光芒汇聚在一起,照向一个方向。
这是一整套海都的技术,据说是用来在大海上建造灯塔用的。
守约不知道‘大海’是什么,据前来云中的海都商人描述说,那是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湖泊,甚至可能比整个云中漠地都要大。
在云中沙漠中跋涉过的守约想了很久,都难以想象这幅画面……
“老爹注意过这里的情报。”
守约脑海里闪过那个账簿上的一些暗语:“他似乎派人留意过这边的灯火,平常这里只会亮三盏灯,已经能覆盖每一个死角了。但今天增加到了六盏……一定有比较重要的情况发生。”
“光太亮了!”
守约看着货仓之间的空白地带,上面犹如镀上了一层白光,就算一只老鼠跑过去也分外的显眼。地上铺着洁白的沙土,就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反射灯光,从哨塔往这里看,一切一览无余。花木兰如何能通过这个空白地带,守约很好奇。
他甚至有一丝考校的心理。
花木兰贴身教训了他一顿,告诉他——他并不懂得战斗。
而守约也很想教训教训花木兰,告诉她——她也并不懂得潜伏。
守约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这是从沙力陀那里要回来的,看到老爹手刃这个背叛者后,守约唯一能宽慰自己的便是这件披风了。至少没有让古丽姐姐的心血披在那个可耻的叛徒身上。而他潜入货仓的办法,正是这件披风。
在一览无余,视线空旷的平地上,想要偷偷摸过去,的确太困难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残酷的自然,会筛选这样的奇迹。
戈壁滩上,往往数千里平坦的一览无余,偶尔起伏的沙丘,对于天空中飞翔的隼和鹫来说丝毫形成不了阻碍。云中漠地的魔种赤鹫,眼睛锐利的可以看清数十里外的一根草叶,夜晚在它们眼中也和白天差不多。
这种魔种生物翱翔在戈壁的天空,是一切戈壁生物的天敌。无论是狡诈的沙漠赤狐,还是凶残的狼群,都只是赤鹫的猎物。
拓跋老爹在赏金猎人中的外号——“鹫”,就是得名于这一魔种生物,意为‘沙漠之王’。
但就是这翱翔戈壁的王者,依然有生命能在它的领土安然存活——那就是戈壁中最为弱小,不起眼的沙鼠。偏偏就是这么弱小不起眼的生物,却能躲过沙漠之王的捕猎。
守约研究过它们,在戈壁流浪的日子里,他要躲避凶残的狼群,周旋狡诈的赤狐,乃至还要受到沙漠高傲的王者——魔种赤鹫的威胁。
他只能捕捉这些弱小的沙鼠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