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侍卫面面相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从他人眼中看到无奈的神情,只是陛下吩咐在先,胡戈又把话死了,他们只好打起jīng神站在各自的方位,履行着自己的职责。</p>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长安诸城门中西城的开远门,这里地势开阔,人流量大,门外又连绵着市集,正是长安城里繁忙的去处,因旁边又临着城门,护卫力量充足,就算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随时获得支援。</p>
一路上胡戈十分注意李承乾的步履轻重,只要见他吃力了,便停下大家休息,但始终没有帮他减轻过篓子的重量,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半天,这一行十人才总算走到了开远门外。</p>
此时天已大亮,出城的人数显然要多于进城之人,于是胡戈便在出城的这一边放下竹篓,请一个侍卫去旁边农家里取出寄放在此的锅碗瓢盆,因为这些工具比较沉重,每天搬来搬去很不方便,所以流浪的孩子们便想出个办法:他们在各自摊的附近央一户人家,每天把东西寄放在此处,这些东西对一个家庭来又不占位置,一个月还可以收到二百文钱保管费,所以皆大欢喜。</p>
等工具取来了,胡戈又让人去附近井里打水,趁这空闲他便支起摊子,李承乾聚jīng会神的在一旁看着胡戈的举动,这些事物对他这个久居深宫里的孩子来,一切是那么的新鲜。</p>
水打来了,胡戈倒了半盆,起火加热着,其间加了各种佐料,慢慢一股香气升起,闻得身边八个侍卫都是jīng神一振,李承乾当然也不例外,等汤热了,胡戈便把竹篓中已经卤好的鸡蛋放入其中,这时准备工作才算做好了。</p>
胡戈当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曾经和寝室的兄弟一起出来摆过摊,在他上学的那座城市有一所民族大学,在校门外临街的一条百米长街上是可以摆摊的,于是便有许多学子在那里体验生活,有一段时间,只要胡戈下午没课,便和同学坐着公交,拉着他们的货物到这里摆卖,那段rì子,叫他十分难忘。</p>
是以他此时并不怯场,等鸡蛋温度差不多了,一切就绪,便放开嗓子叫卖道:“长安西市里独一份的风氏卤鸡蛋啊,价格便宜味道好,不买也来看一看呐!”</p>
这一叫只把李承乾看得是目瞪口呆,东宫里面几位师父跟他讲过坐贾行商的故事,口气中都透着一种轻蔑的味道,没想到这位先生却……</p>
不光李承乾,见胡戈这种做派,旁边那八个侍卫也是在暗地里摇头,心道要是那个御史路过,见到这番景致,这司议郎就等着回家种田吧,唉,这人放着好好的前程不知珍惜,却拉着太子到这里『cāo』此贱业,莫非是失心疯了?</p>
且不各人在心里打着鼓,兴许是这卤鸡蛋飘香四溢,又兴许是胡戈的叫卖起了作用,不到一会摊便被出城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纷纷问价,听三文钱一个,都怀着试一试的心情买了一个尝鲜,也有那每rì里出城的熟客,不问价格便直接要三五个揣了走,只是不经意的问问,怎么今天换人卖了?</p>
胡戈一人忙不过来,忙里偷闲的望了望李承乾,只见他满脸兴奋的神『sè』,跃跃yù试的样子,知他孩子心『xìng』,喜欢热闹,便道:“别光看啦,帮我收钱!”</p>
听到胡戈吩咐,李承乾立刻加入进来,这孩子聪慧异常,不到一会儿便进入状态,嘴中不停的道:“先生,这位白衣客人三枚,那位拿着扁担的客人一枚……”到了后来慢慢演变为:“这位两枚,那位一枚”,连先生的称呼也省去了,只忙得脸通红。见太子这个样子,直叫身边的东宫侍卫个个心悸不已,不知道回宫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么样的责罚。</p>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上午的叫卖让他们带来的一大一两篓卤鸡蛋即将售罄,这两个多时辰的忙碌直叫李承乾站得两脚发麻,好容易到了中午饭,出城人渐少,得了空闲的李承乾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土墩上,累道:“先生,我都站不住了,肚子好饿,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我觉得我可以吃下一头整羊!”</p>
“我们可买不起一只整羊,承乾,过来,我们数数上午的收成如何!”胡戈笑道。</p>
李承乾闻言跳了起来,开心的和胡戈围在收钱的篮子边着铜钱,这可是他辛苦一上午的收获,篮子里虽然是一枚一枚的铜钱,在他心里,可比父母给他一锭一锭的金子还要珍贵,当下认真的数了起来。</p>
“先生,我这里是四百二十三文,你那里呢?”李承乾数好自己面前这堆铜钱,忙迫不及待的问着胡戈。</p>
“嗯,我这里有七百二十六文钱,我们加起来就是……”</p>
“一千一百四十九文,先生,我们赚了一贯多钱呢!”李承乾抢先答出了答案,兴奋道。</p>
胡戈拍拍他的头,道:“这里面的钱可不都是赚的呀,还有成本呢,我们一个鸡蛋加上佐料等成本两文钱,纯利就是一文钱,我们上午一共卖了,嗯,三百八十三个卤鸡蛋,我们真正赚得钱是多少?”</p>
“三百八十三文!我们最后赚了三百八十三文呢!”李承乾拍手道。</p>
“那你三百八十三文够不够买一只烤羊吃呢?”胡戈又道。</p>
李承乾哪里知道一只烤羊得多少钱,求救似地看着身边的侍卫,那人见太子望着他,回禀道:“殿下,差得远呢!”</p>
李承乾失望的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胡戈见他这样,笑道:“有多少钱吃多少饭,不过这些钱可足够我们这十个人吃饱呢!承乾,赚钱了还不请大家吃一顿?”</p>
听到胡戈这么李承乾的笑脸才又回到脸上,只听他兴奋道:“先生,我赚钱了,我要请你吃饭,我要请大伙儿吃饭!”完便自告奋勇的要去旁边的铺子买午餐,胡戈笑着允了,只是叫一人回西市取货,一人留下帮自己把摊子移到对面去,其他的六个侍卫都跟着太子去买吃食。</p>
东西买回来了,就是街面上常见的胡饼,里面稍许夹羊肉,不过还是叫李承乾吃得是满面笑容,开开心心,这回他手上的吃食再也没有剩下,边吃还边问着身边的侍卫:“你们够不够,可要吃饱啊,不够我再去买!”</p>
众人忙笑道够了够了,能吃到太子殿下请的饭食,直比烤羊还香。听到这话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p>
等大家吃完,趁着空闲,胡戈又跟李承乾算着细账,道:“我们一共十人,一共吃了三十八张胡饼,一共是一百一十四文钱,加上早晨的那一餐,一百零七文钱,我们花了二百二十一文钱,我们上午赚了三百八十三文,最后还剩下多少钱呢?”</p>
“先生,是一百六十二文钱!”李承乾回道。</p>
胡戈笑了笑,夸了这孩子一声算学不错,又道:“那下午更要努力了,等下你用你第一次赚的钱,给你父皇母后买礼物回去,也好让他们知道没白疼你呢!”</p>
一听胡戈这话,李承乾脸涨得通红,是啊,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赚钱呢,一定要给父母买些东西,不过他想起一上午都是胡戈叫卖,他只是收钱,内心中觉得有不好意思,踌躇了一会,他对胡戈道:“先生,下午你来收钱吧,我想……”</p>
胡戈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头,跟他换了位置,这李承乾人矮,够不到摊子,胡戈给他取了一块大石垫在脚下,方才有模有样,这李承乾站到台前,一时却有些紧张,显是怯场了,胡戈方才喊的那些话儿他一句也不好意思出口。</p>
胡戈笑着望着眼前这个孩子,心知第一次当着人面吆喝需要多大的勇气,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吗?看到李承乾犹豫他也没有催促,只是眼神中始终饱含着鼓励,希望他能跨过自己的那一关。</p>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个童声冲破了内心的挣扎,那稚嫩的声音回响在大唐dì dū的开远门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