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将张翠山写的那封长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张三丰抬眼看到胡垆这位客人仍站在原地,心中登时大感歉意,急忙将信卷好收了起来,吩咐殷梨亭和莫声谷两个小弟子亲自看座奉茶。
宾主各自落座之后,张三丰脸上带着诚挚的感激之色,微微欠身道:“翠山在信中说,这些年来在岛上多承道友关照指点。贫道的弟子自己知道,他人品武功都是好的,但见识阅历便有些不足了。若没有人帮衬,在那海外孤岛之上生活,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道友对翠山的恩德,老道感同身受。”
胡垆笑道:“张真人言重了,当时我们几人流落荒岛,自然要抱团取暖,互相帮衬,也说不上谁关照谁。”
张三丰手捻银髯,摇头笑道:“贫道称一声‘道友’,不仅是出于感激之情,也是出于对一位入微大宗师的尊重,道友口口声声称老道什么‘张真人’,难道是想老道反过来唤你一声‘胡真人’?”
武当五侠等人闻言莫不骇然,这才知道面前这位据说只比宋远桥年长几岁的道人,竟是一位武功境界足以与师父相提并论的绝世高手。
胡垆拱手道:“如此便恕贫道狂妄,斗胆也唤一声‘道友’了。”
张三丰颔首道:“如此才是正理。老道正感近年来只是闭门造车,也不知自己参悟的一些武学道理是否偏颇。道友若有闲暇,不妨在荒山盘桓数日,你我好生论一论道。”
宋远桥等人一听,便知道师父是想借机报答胡垆道人照拂弟子及传递书信的恩情。
即使胡垆同为大宗师,他们也不认为其武学修养能够与自己师父相提并论,师父所说的“论道”,自然是指点的意思更多。
“能得道友指点,贫道幸何如之。”
胡垆也明白对方的心意,先谦逊了一句,随即却将话锋一转道,
“然则此事也不必忙,贫道另有一事相询。”
张三丰道:“道友请讲。”
胡垆道:“贫道曾听翠山提过,道友门下第三高足俞岱岩遭人暗算受伤。如今过了这些年,不知可曾痊愈?”
张三丰听对方提到俞岱岩,本来喜气洋洋的脸上登时转为黯然,叹道:“有劳道友见问,只可惜岱岩是被歹人以重手法捏碎了四肢骨骼,虽然侥幸保住性命,但手足已残,只能终身与床榻为伴了。”
说到此事时,其余的武当五侠也个个面色沉重。
七侠莫声谷更愤然道:“什么歹人,分明是那少……”
“七弟!”俞莲舟低声呵斥一句。
昔年因俞岱岩重伤和龙门镖局灭门这两桩悬案,本就不算和睦的少林与武当两派大生龃龉。也就是上面之人觉得这两件事都疑点重重,故此约束了门下在真相未明之前不许生事,这才没有引发两派火并。
莫声谷身份不同,若是一句话将俞岱岩之事硬安在少林派头上,传出去必然生出不少麻烦,所以俞莲舟才要出言喝止。
他为人秉性方正严肃不苟言笑,几个师弟怕他更甚于师父和大师兄,莫声谷被他喝得脖子一缩,后半句话也吞回肚中。
胡垆虽对其中原委一清二楚,却没有在此时揭破谜团的意思,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题,向张三丰道:“实不相瞒,贫道在医术一道上颇有心得。若道友不弃,贫道愿意去看一看俞三侠的伤情,或许能尽一份心力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