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万里飞雪,将苍穹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人世即猎场,弱肉强食。
男儿入江湖,只争名利。
辽东自古便为苦寒之地,此时又正值三九隆冬,更是寒意侵骨,呵气成冰。
在一片银装素裹的茫茫山林之中,胡垆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道袍,肩头扛了一头黄皮白臀的死狍子信步而行。
他脚步看似不紧不慢,其实每一步跨出时,身体都向前平移七八尺距离,而且脚掌落在已积了二尺多厚的雪地上时,只会稍稍下陷留下一个极浅的足印。
这还是因为他此刻是缓步行走的状态,若当真施展身法纵跃飞掠,武林中传说的所谓“踏雪无痕”也并非难以做到。
此刻仍是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但每当有飘落的雪片堪堪要触及胡垆的身体时,都会被一股柔和绵密的无形劲力荡开。
因此在山林在冒雪行走了好半天,他的头上身上依然清清爽爽,并没有半片落雪。
放眼遥望起伏绵延的无尽雪岭,胡垆想起自己恍如梦幻的两世前生,心中不由生出无穷感慨。
屈指算来,他来到这一方世界开启第三世人生,不知不觉已是三年有余。
上一世的胡垆在经历了父母和妻子的先后谢世后,见到儿孙后辈各有成就已用不着自己操心,终于还是走上了师父吕四娘的老路,尝试以道家“尸解”法门超脱寻求超脱之路。
岂知这法门用在他身上时,竟生出比当年师父吕四娘还要古怪的景象。
数十年修持的一身浑厚精纯内力毫无征兆地突然不受控制,尽都汇聚在他右臂上的葫芦胎记处。
随后那胎记便化作一团葫芦形的红光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又从顶端葫芦口中吐出一道呈现玄黄二色的光华,如一柄利刃般撕裂了虚空,裹挟着他遁入一方神秘空间。
当时胡垆感觉被红光笼罩的自己只在那空间停留了短短一瞬,却隐约看到红光外的无尽黑暗中,有无数个具体而微的宇宙如泡影般诞生旋又破灭,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下一个瞬间,那暗淡了许多的葫芦形光团再吐出一道玄黄光华,将空间破开一道缝隙,再次裹挟着胡垆遁出,落在这附近的一座雪峰之上,然后便倏地消散。
当时胡垆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那葫芦胎记,却见它依然长在自己手臂上,只是颜色已由赤红转为橙黄。
随后他又发现自己这具随着步入暮年开始出现衰退征象的身体竟恢复了最巅峰的状态,连相貌也变回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代价便是一身境界早到了后天巅峰、经数十年蓄积打磨而浑厚精纯无比的内力化为乌有。
幸好他第二世为人时的天生神力不仅依然存在,似乎还有了极大的增长,否则当时的他不被生生困死在那座陡峭雪峰上,也要做了那些饥饿猛兽的腹中之食。
好不容易从那雪峰上下来后,行到山势平缓,林木稀疏之处,胡垆终于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循着这些痕迹又走了半日,才终于寻到一个村落。
他扮作迷路之人去打探消息,却因为村野之地消息闭塞,村民见识有限,只是得知了自己身在辽东,时间却是明朝弘治年间。
有着前世的经历,胡垆猜测这世界也多半不是历史上的明朝。
秉着稳健为人的原则,他决定就在这附近的山林中择地居住一段时间,怎都要将失去的内力重修回来,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再深入探索这一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