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
陈湘萍听得有些奇怪,说:“大伯哥,什么准备好了?”
王继英说:“没什么,走吧,彭武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陈湘萍跟着王继英向前走,一行人在地道里弓着身子前行,谁也不说话,只听见泥土的洒落声和人的喘息声。地道里十分阴暗,火把发出的微光照不到很远,亮光仿佛被黑暗吞噬了,走在后面的人只能根据前面人发出的声息判断前进的方向。
陈湘萍一边走一边回味王继英与那些人的对话,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准备什么呢?
王继英一开始是不想见继忠的,怎么忽然想见他了?当陈湘萍听说王继英想见王继忠时,她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兴。她知道王继英一直不肯原谅王继忠,但他对她,对几个侄儿还是关怀备至的,所以,她对王继英一直充满了感激之情,同时希望他能够原谅王继忠。
但现在她跟在王继英身后,心里却充满了恐惧,担心他对王继忠不利。
走到途中,陈湘萍拉了拉王继英,说:“大伯哥,我们去见继忠,为何带这么多人一起去?”
王继英说:“他们去是保护我们的。”
陈湘萍说:“我们去是和家人见面,要他们保护什么?”
王继英说:“外面都是契丹人,你说我们要不要他们保护?”
陈湘萍说:“他们是不是去针对继忠的?”
王继英说:“湘萍,你不要乱想,这些人都是我挑选的,怎么会针对继忠?”
陈湘萍说:“继忠是你兄弟,你不能害他。”
王继英说:“怎么会呢?湘萍,我绝对不会害他。”
大家继续走,前面越发黑暗了,黑暗中,不时有人低声喊:“这边走,这边走。”大家听着声音摸索前进。地道越来越狭窄,只听见前面的人说:“趴下来,趴下来,小心撞头。”
虽然听见前面的警示,但陈湘萍的头仍然撞到了墙壁,弄得泥土洒落了一堆。所有人只能在洞里爬行。
这样爬行了一段路,前面开阔了。陈湘萍觉得像来到一个厅堂里,她站起来,只见眼前一片光明,两根火把照得地道十分明朗。这个厅堂似的地道,铺着一层稻草,角落里还放着一些坛坛罐罐,一个士卒走过去,抱着一个罐子,喝着里面的东西。
王继英说:“到了,湘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见到继忠,我就把他引进来。”
陈湘萍本想也一起出去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地道里爬了一段路,弄得脏兮兮的,便只好点头答应,看着王继英走入另一个洞口。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理了理头发,发现头发上沾满了泥土,连忙拍了几下,结果弄散头发,搞的好不狼狈,幸亏,王继忠没来,她从容地挽起了头发,又帮孩子们拍了拍灰尘,便站在王继英出去的地方,看着那个窄小的出口。
王继忠终于平静下来。康延欣说:“她这时应该已经到了吧?”
王继忠说:“应该早就到了。”
康延欣问:“她怎么去那里?”
王继忠说:“不知道,我想他们应该走地道。”
“走地道?”
王继忠说:“是的,肯定是走地道。”
康延欣惊奇的问:‘有地道通到那里?’
“有。”
“早听说宋人会挖地道,地道都通到哪里?”
王继忠说:“四通八达,城里城外都可以到。”
康延欣说:“我们能不能找到一条地道去见她?”
王继忠摇头道:“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去不了。”
康延欣说:“为什么去不了?”
王继忠说:“地道很复杂,不熟悉的人进去了,都不知向哪里走,再说,地道里还有人把守着,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
康延欣觉得王继忠说的有道理,着急道:“可是你若是不去见她,她一定会伤心失望的。”
王继忠叹道:“就算我辜负她了吧。”
康延欣说:“那就求求皇太后吧,求她让你出去见一面,皇太后明白事理,会答应你的。”
王继忠说:“不,不要麻烦皇太后,我不忍心她为了我而烦心。”
康延欣说:“皇太后有什么烦心的?”
王继忠说:“皇太后这次南征的目的,是为了促使辽宋两国议和,要我从中沟通,我若这时去跟她说,我要和陈湘萍见面,皇太后心里怎么想?即使答应了,也是不放心呀。”
康延欣说:“那怎么办?陈湘萍肯定会误会你故意躲着她。”
王继忠说:“那只有让她误会了。”
康延欣还不甘心,忽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喜色,说:“继忠,你可以出去了。”
王继忠问:“怎么出去?”
康延欣说:“我今天不是押送了几十辆马车的衣甲,被褥来吗?他们卸了东西,还要连夜赶回去,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王继忠眼里立刻放出光亮,连说:“好好,太好了。”
康延欣说:“那好,我们去看他们的货卸得怎么样了?”
王继忠便带着康延欣去军需处,一路上,不断有人检查,康延欣有圣旨在手,军营里的人又都认识王继忠,两人便一路通畅的来到军需处。军需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弱书生,见王继忠到来,连忙走过来迎接,口称:“学生见过老师。”
王继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认出他是谁。
军需官说:“老师忘记我了?”
王继忠还没有记起他是谁。
军需官说:“学生可是跟着老师在山西,修过一段时间的水渠呀,请教过老师的诗书,跟你学过管账。”
王继忠记起来来了,确实有一个从南边俘掳过来的士卒,在山西跟了他一些时。他看他可怜,让他跟着自己,当一个跟班,教了他一些管账的知识,并让张瑗给了他几本算术书籍。
王继忠说:“哦,原来是你呀,你在这里管军库?”
军需官说:“这都是受老师的教导,给了我吃饭的本钱,若果不是老师,学生都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王继忠心里记挂着如何出去见陈湘萍,便随便和军需官敷衍道:“不错,不错,你很不错。”
军需官说:“这都是老师的恩情,学生不知怎么回报。”
王继忠向军库里面望去,嘴里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军需官看着王继忠心不在焉,便问:“老师这么晚来军库,有什么事?”
王继忠指着康延欣,说:“她,你认得不认得?”
军需官看了看,说:‘这不是康大人吗?你怎么来了?’
康延欣说:“我是今天押送衣甲,被褥来的,先去了王大人那里,让押送的人先来这里,他们人呢?”
军需官说:“原来押送官是康大人呀,你手下的人都去了裁造局,几十个赶车的,把货物送到里面去了,正在卸车,下官带你去看。”
康延欣说:“不别了,我和王大人去看,你在这里守好库房。”
军需官连忙请王继忠和康延欣进去。
货物还没写完,康延欣把领头的车夫叫到一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车夫便拿出一件黑色的斗篷,递给王继忠,让王继忠披上。
王继忠坐在衣甲包裹上又等了一会儿,货物才卸完,领头人又拿着收条去盖印。王继忠做如针毡,耳听着外面已经敲打三更梆子了,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湘萍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终于一切办好了,王继忠坐上马车,裹紧斗篷出了军需处,却被军需官拦着,说无论如何要什么时候,要请王继忠吃饭,要谢谢他的大恩。
康延欣说:“好了,改日再说吧,王大人着凉了,要回去休息了。”
军需官看了看王继忠,说:“是啊,难怪裹着斗篷呢,那快点回去,喝点姜汤。”
康延欣一边答应,一边让人赶车出来。
一行人直到营寨门口,守寨士兵拦住马车,车夫拿出通行证,,士兵看了看,说:“晚上就回去吗?”
车夫说:“没办法呀,上头催得紧,眼看大寒了,得早点把衣被送过来,不然,将士们要受冻了。”
士兵说:“是呀,天下最苦征战人呀。”说罢打开营门,马车出了营门一路向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