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说，张石头其实有三个老爸。</p>
分别是他现在的父亲、他叔叔和他爷爷。</p>
张石头原本很愤怒，他对村里人反驳说他只有一个老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他五六岁时，几次看到叔叔、爷爷光着身子趴在他妈妈身上的以后，他也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真正的老爸到底是现在的老爸，还是叔叔，甚或是自己的爷爷。</p>
也许包括在他八岁时死去的老妈在内，没有人能揭开这个谜底。</p>
末世前，张石头家原本有五口人——爸爸、妈妈、叔叔和爷爷，和他一起住在这个地图上找不到的贵州山区小村。</p>
和村里其它所有人一样，他们家也很穷，穷得爷爷在他爸爸30岁时，才以1000斤大米和一头肥猪的代价，娶到张石头的妈妈。而爸爸的弟弟，也就是张石头的叔叔，一直未能成亲。</p>
村里人都说，从几十里外另一个更穷的村子嫁过来的张石头的妈妈很水灵，她嫁过来的那天，十八岁的她让村子里所有男人都忍不住流了好多口水。嫁过来的第二年，她就生下了张石头，但以后却再未有生育，直至她在张石头七岁时因病死去。</p>
记忆中的妈妈有黝黑发亮的辫子和白净的皮肤，眼睛比小溪里最黑的石头还要黑亮。但妈妈很少笑，除了搂着张石头的时候。</p>
爸爸和爷爷他们从来不让妈妈下地里干活，但妈妈却经常扶着腰，走路也不利落，好像双腿之间夹了一团刺人的荆棘。</p>
张石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是妈妈身体不好吧。但他听村里人说过，妈妈刚嫁过来那会儿身体很棒，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p>
无论是爸爸、叔叔还是爷爷，都对张石头很好，村子里有哪个小孩欺负他，都会面临他们的怒火和咆哮。他真的好像有三个老爸。</p>
但在他们下地干活的时候，张石头总要独自面对村里人对他的指指点点。</p>
张石头不喜欢和村子里其它几个小朋友玩，他喜欢可爱的小动物，用他的方式喜欢。</p>
他喜欢把活捉到的青蛙的皮小心翼翼完整剥下来，然后再把浑身肉色、能清晰的看到血管和经络的青蛙放回水塘，看它急匆匆的游走。或者把它们用图钉钉在地上，看经过多长时间的暴晒才不再动弹。</p>
他也喜欢刚满月的小猫小狗。他喜欢找来许多大小差不多的粗粝石头，在小猫小狗细细的惨叫声中，将石子一颗颗塞进它们的肛门，再用针线细细缝合，最后欣喜的看着小猫小狗仓皇的跑开，颤抖着、努力卷曲身体用红红的舌头无助的舔舐伤口。</p>
…………</p>
两年前，十八岁的张石头来到离村子一百多里外的镇子，在镇上火葬场找到份焚化炉操作工的工作。</p>
偶尔回忆起自己童年，竟然好像完全没有颜色，除了妈妈乌黑油亮的辫子和那双比小溪里最黑的石子还要黑的眼睛。</p>
成年后的张石头依然不爱说话、不爱与人打交道，在他上班不到半年时的一次事故，更加剧了他的自闭——那次以煤油为燃料的焚化炉出了故障，窜出的火焰将他半边脸严重烧伤，之后留下了可怕的疤痕，使他本来就有点难看的脸变得可怖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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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怕人，哪怕是小孩。怕他们对自己指指点点，怕他们看到自己时，流露出的奇怪眼神。</p>
只有一种人他不怕，死人。</p>
镇上许多人听到过关于张石头可怕的流言，流言似乎是从与张石头同在一个火葬场工作的佝偻老人传出去的。</p>
“那天晚上，我因为有什么东西忘了拿，回到停尸房。你知道，人老了，记性就差啊。可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p>
每次复述这段话的人说到这里都会声音降低，语气变得神神秘秘，好像当初是自己发现了那个秘密。</p>
“我看到光屁股的张石头趴在一具女尸身上一耸一耸的，那个女尸，我记得很清楚，很年轻，前一天刚送来，有条乌黑发亮的辫子……”</p>
“啊，真恶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