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天下，在于军民一心，踊跃杀敌，此良策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p>
不过大汉虽然衰败，却未倾颓。</p>
只要天子刘宏在一日，便无人能够撼动这个大汉江山。</p>
沮授负手而立，站在河间旧宅的院子里，天上星辰点点，尽是寒光熠熠，月光如华洒落在地，流线之下，便只有这寂静的夜色。</p>
银白色的雪地上留下浅浅地痕迹，从远及近一人，正是南阳黄忠。</p>
二人非同他人，来此目的很明显，便是要查明贾诩所说的话是否为真。</p>
不过几日下来，收获甚少，能有的不过是一点风传趣闻而已。</p>
沮授整整几夜都没有睡好，这般而来，却无音信，多少有些让人失望，更不用说，皇甫岑在营口的生死还没有传来。</p>
“不论胜负，我们都要在天子北上前，查清楚河间内幕！”</p>
沮授负手耳语，既像是给自己的打气，又像是给黄忠下命令般。</p>
黄忠默默无语，只是冷静的点了点头。</p>
两个人的表情就有如面前这银白色的雪地一般，单调而又冰冷。</p>
“先生是不是动用一下家世？”</p>
黄忠想了想，神情肃穆的转回头道。</p>
“现在不需要动用。”沮授说完后，觉得有些让人奇异误解，随即淡淡地补充一句道：“我怕知道的人太多，反而打草惊蛇，还是要暗中进行，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在动手不迟。”</p>
“是。”</p>
黄忠点了点头。</p>
沮授抬头补充道：“而且要快，天子已经出洛阳了。”</p>
“这么快？”</p>
其实一点都不快，天子从动身在洛阳就呆了不止两个月，要不是及近年关，天子的属官或许还不会让天子启程。</p>
不过，这一切对黄忠来说确实有些快，大家都在等待的皇甫岑还没有赶来，谁也不能保证，他到底会不会来？如果没有皇甫岑，假如……营口战败，那么对他们来说，那将无疑是巨大的危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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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很矛盾，即要担忧营口战事，还要时刻探查河间附近有什么人有异动。</p>
“麴义那里来消息没有？”</p>
黄忠继续问道。</p>
沮授同样摇摇头。</p>
“河东、平城两地也没有消息？”</p>
沮授转回头道：“只有麴义带军南下。如不出意外，他们都在等我们这里的消息，眼下只有摸清楚对手的底，我们才更好着手解决。现在我们唯一的重心便是要察觉出谁会动手？怎么策划的？”</p>
黄忠点头，道：“虽然没有痕迹，却在冀州境内，发现很多异常的衙役。”</p>
“异常？”</p>
沮授一惊，随即转回身盯着黄忠，现在每一条线索都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救命的稻草。</p>
“嗯。”</p>
“怎么异常法？”</p>
“他们经常三五结伙，同去州府之内的酒肆饮酒，行为举止，颇不像寻常衙役、郡国兵，反倒是能在他们的身上察觉一些江湖草莽气。”</p>
“你确定？”</p>
“确定。”</p>
黄忠无比自信的回应两个字。他久在荆襄之地，年近四十才投军，在这之前，黄忠也是他口中的江湖草莽之中的一员，对他们的习性，自然了解。</p>
“好。”沮授抬头，对着黄忠道：“就从他们那里查起，我也借助家世暗中渗透到刺史府邸。”</p>
哪里来的江湖草莽，纵然上位官员喜好重义节的侠士，但却不可能录用在府。</p>
而且，真正的江湖草莽也绝不习惯同他们一起生存。唯一能够解释通的便是，有人召集他们，希望借用他们的豪情，办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眼下，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如无意外，便是贾诩担忧的事情。</p>
沮授敲定主意，同黄忠商议定后，两人便快速的消失在庭院之中。</p>
……</p>
刚刚从合肥王那里回来，又处理完王芬手上这两万兵马问题，许攸谁都没有带，只身赶往一处破旧道场。</p>
冀州是太平道的发源中心，在这里随处可见已经被官府摧毁的道场。</p>
许攸小心翼翼，脚步轻撵，借着月光，悄悄的闪进一间看起来不像有人居住的屋子内。</p>
月华洒落。</p>
两个人影在窗棂上投映过来。</p>
许攸抬头凝望，道：“我要见你们的头领。”</p>
那个人影很谨慎的扫了眼破旧的道场，见许攸身后绝对没有跟着人，而且也绝无其他可疑的痕迹后，轻轻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p>
许攸摸了摸自己两撇八字胡，奸笑了几下。</p>
许攸是何人，年近三十，都没有入仕，这些年，他就混迹草莽之中，对太平道的消息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能够短时间内聚集三百游侠混入刺史府，又能联系合肥王、袁隗等人，便是一个鱼目混杂的人物，见面前这人推脱，许攸冷声道：“我要见你们的统领，我知道这里是冀州太平道的聚会地。”</p>
“你。”</p>
那人影似乎要动。</p>
“没有了解清楚前，我是不会做任何回应的。”</p>
许攸转回身，瞧了瞧那人影，回应道。</p>
“我怎么信任你？”</p>
“你不需要信任我，我只需要即刻见到你们的统领便可。”</p>
许攸如此从容不迫，是打定认为，天子北上的消息，一定会吸引太平道的注意。毕竟那场蛾贼之乱波及太大，要出动整个大汉边军才得以摆平。大汉朝廷对落败后的他们也更加残忍，如果没有猜错，他们一定会为张角、张宝、张梁报仇。</p>
“当然，要是你们少主能够亲自来，自是最好。”</p>
“你知道少主？”人影一颤，阴冷的声音，回应道：“你到底是谁？”</p>
“南阳许攸！”</p>
“呃。”</p>
“说了你也不清楚。”许攸嗅之以鼻，面前这个家伙竟然没有听说过自己的名字。最后道：“记住，明天我在此久候，如果能够见到你们少主，也许你们有机会得以报仇。”</p>
“你等一下。”</p>
许攸暗中观察了一下，确认屋中确实没有其他人，太平道的头目确实不在，转身便要走，并开口提醒道：“我现在是冀州刺史府的从事。”</p>
说完，人已经走远。</p>
“冀州从事？”那人影回味了一下，急忙转回身吹了个口哨，立刻便有他人走进身后，低声吩咐道：“快马加鞭，告知少主这里发生的事情。”</p>
……</p>
洛阳的车马已经开始动身，但一路行来随行的人太多，速度一直不快。</p>
虽然征调了并州皇甫岑的白马义从护驾随行，但白马义从却只能在冀州附近戒备，从洛阳至河间的安全，如今都放在了羽林卫的手里，所幸在他们刚刚启程，还未至孟津的时候，便被张温调来的孙坚和其麾下的士卒追到。</p>
天子大幸，在孙坚前来护驾之时，查阅孙坚前后功绩，知孙坚因为在长沙、下邳、凉州等地平胡虏有功，封坚乌程侯。这比历史进程已经快了一点，孙坚封乌程侯本该在平定长沙区星叛乱后获封。但孙坚已经比同时期的曹操、袁绍高出一截，毕竟已经是有爵位、封地之人。</p>
此次随行的士人们没有几个人同孙坚庆贺，在他们眼里，孙坚就是一个蛮夷武夫兵卒出身，没有家世，祖上又没有什么显赫人氏，只不过是长沙一地的土豪而已，用不着重视。</p>
唯袁绍特别重视孙坚，抽空便驱马赶至孙坚那里，在袁绍的眼里，能够在大汉西南、东南、西北三地击溃蛮夷，又参加过宛城一战，解了皇甫嵩、朱儁之危机，此等人物已经够得上大汉少有的悍将。</p>
袁绍是个有野心的人，见到这等豪杰，自然有些结交一番。而且天子西行，随行护驾的部队除却天子精锐羽林卫，便是这半路突然出现的孙坚一部人马。既然此来目的不简单，袁绍总要探知孙坚一番，相较之下，在想对策，如果孙坚不是个枭雄，只是个战将，大将军何进正组织西园八校尉，正是借此人入西园成事。</p>
如果能够占据一席之地，日后洛阳上下自然就多重视一分。</p>
孙坚不清楚洛阳内的时局，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把权利的斗争带到这路上来，不过孙坚很清楚一件事情，在外做事不拘小节可以，但是跟着天子，一路上都要装傻充愣，否则说不上就得罪谁，混得个死无全尸。</p>
“孙将军，别有雅兴，此等雪景，在洛阳并不常见。”</p>
天子行程，在此停息片刻，袁绍借机便凑到了孙坚的近前。</p>
“哦，这位大人是？”</p>
“侍御史袁绍。”</p>
“袁绍？”孙坚一怔，似乎没有想起是谁，脸上表情极其不自然的回应道：“原来是袁大人，孙坚有礼。”</p>
孙坚出身不是两都三辅世家，自然没有听说过袁绍的名字。不过孙坚却很清楚，洛阳大阀唯有袁氏、杨氏，偏偏这几年袁氏的名声一直很响亮。如果不出意外，面前这个人就是袁氏子弟。</p>
“乌程侯太过客气了。”</p>
袁绍回应道，开口便是孙坚刚刚得到的封爵，却是别有一番羡慕之意。</p>
“得天子垂怜，坚才有此幸。”孙坚躬了躬身子，不是为了袁绍这小小侍御史官爵，却是为了袁绍这身后的姓氏，谦卑过后，孙坚开口问道：“不知袁大人同袁术袁公路何关系？”</p>
“同父异母弟！”</p>
袁绍面色略带一丝不悦的回应道。</p>
“呃。”孙坚明显一怔，没有想到袁绍竟然就是袁术的兄长，上一次孙坚随同朱儁讨伐南阳、宛城等地，见过袁术一面，故而提及，也是颇有意向。</p>
“呵呵。”袁绍缓和的笑了笑，没有想到孙坚竟然早就识得袁术，随即问道：“将军可知天子欲让大将军组建西园八校尉？”</p>
“有此等事宜？”</p>
孙坚故作惊讶的问道。</p>
袁绍点点头，孙坚的表情太过僵硬，不知道真的假的。进而问道：“将军此行护驾如无意外，归程便要入西园八校尉之军。”袁绍这是有意测试孙坚会不会高兴，毕竟入禁军校尉，都是两千石的高官。</p>
却没有料到孙坚连反应都没有，摇摇头，回应道：“大人说笑了，坚乃一介武夫，哪里能有机会入此职。”</p>
“呵呵。”袁绍笑道：“在绍看来，乌程侯机会很大。”</p>
“坚乃是受车骑将军所托，如果论功行赏，也该车骑将军受此封赏。”</p>
孙坚推辞道。</p>
“呃。”闻此，袁绍一怔，没有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远在边陲失意的张温竟然还会来此插上一脚，看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在愿意放弃洛阳的斗争。这要告知洛阳叔父知晓，才好做打算。</p>
瞧见袁绍反应，孙坚嘴角扬了扬，袁绍就是要从自己口中得知一些消息，自己一介武夫，论心思一定不如这些常年在洛阳朝廷勾心斗角的人，与其闭口不言，莫不如放出一些消息给他们。反正，自己也没有打算要投靠张温行事，孙坚只想借此时机，能入天子刘宏之眼，然后步步高升。</p>
“启程。”</p>
就在两人相叙之际，从远飘来这号令。</p>
如此，袁绍扬扬手，示意道：“今日能与乌程侯一叙，颇为投机，日后定当请乌程侯过府一叙！”</p>
“哪里。哪里。”</p>
孙坚同样抬抬手。</p>
言尽，两人马匹一错，各自离散。</p>
……</p>
马蹄扬起，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留下淡淡痕迹。</p>
马势不减，赶在最前头的几个人脸上被寒风吹透整个面门，严寒逼近，却无人表现出一分寒意。</p>
张婕儿骑跨在战马之上，虽然马速不慢，可心里却很急切。</p>
刚刚平定黑山褚飞燕，借用道教圣物——太平清道领，暂时压下去了黑山军各部统领的不满，最后得知这消息的张牛角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兵变，惊得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吐过两回血后，就一命呜呼，离开人世。</p>
张婕儿就顺利的接收了黑山势力。</p>
褚飞燕昏厥不醒，张牛角一命呜呼，再有于毒的淫威，整个黑山顺利的交接到张婕儿的手上。至于，褚飞燕如何处置，于毒力主赐死。张婕儿却没有回应，只是把褚飞燕看押在其他处，继续使用迷药，让他整个人昏睡不醒。</p>
处理完黑山军一事后，张婕儿把权力移交于毒，用于毒带队在后，等待自己的消息。自己则是兴夜南下，赶往河间府，探查各方势力。</p>
在此之前，张婕儿利用自己少主的身份，重新构建了整个河北的太平道关系网。</p>
借着太平道特有的方式，张婕儿走了条很少有人穿行的路程。刚刚进入冀州境内，便瞧见从远处而来一匹快马。</p>
身旁的两个黑山小帅孙轻、王当一眼便瞧见面前来骑，没有太多辨别，便转回身道：“少主，是我们在冀州的太平道兄弟！”</p>
“吁！”</p>
张婕儿勒住马缰，战马不停徘徊，凝望从远及近的那匹探报。</p>
孙轻、王当戒备。</p>
那探马也瞧见了孙轻、王当几人，马速减慢。</p>
张婕儿冲着孙轻点了点头，孙轻上前交换了一下太平道的道语，那探报才确认面前这人正是道众兄弟。</p>
“敢问可是哪一部兄弟？”</p>
王当指了指张婕儿，道：“此乃少主！”</p>
“少主？”那探报一怔，随即跪伏在地，开口道：“少主在上，冀州道徒见过少主。”</p>
“送与哪里的探报？”</p>
张婕儿开口问了问。</p>
“正是送与少主的探报。”</p>
“我的？”</p>
张婕儿一怔，自己刚刚夺得黑山兵权，天下太平道应该没有人知道此事吧，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探报的呢？</p>
那探报把手中的信笺递交到一旁的王当手中。</p>
王当把探报交到张婕儿的手中。</p>
张婕儿打开探报，细细凝视片刻，却终于发现面前这封探报之中透漏的信息，停滞了片刻后，张婕儿表情凝重抬头凝望河间府方向许久后，才恍惚后，对着王当道：“跟着他，去往黑山，务必把这封探报交到于毒、郭太的手中，让他们即可发兵，一路上要潜行隐藏，我会随时联络他们，办完事情后来冀州太平道汇合处找我。”</p>
见张婕儿语速急切，王当不敢怠慢，收好张婕儿递过来的信笺，手一招，那探报上前，两人飞身上马，便往原路赶回。</p>
孙轻上前，道：“少主，我们何往？”</p>
“冀州太平道场！”</p>
张婕儿轻轻的回应了一声，现在她已经全部清楚，这封信笺之上正是许攸来冀州太平道场所说的事情，张婕儿冥思苦想，就等着有内应前来相助，否则单以天子刘宏身旁的封谞，根本不太可能掌握全部形成，尤其是冀州河间府的消息，那里有多少守备，又招募了多少士兵。现在出现了一个许攸，自然让张婕儿心惊不已，如果信笺之上所说是真，那么自己狙击天子刘宏的把握就更多了几分把握，这一石二鸟的计划也近乎完美。</p>
不过，张婕儿让于毒出兵，便已经对许攸信任无疑，虽然他从未见到许攸其人。</p>
不论如何，张婕儿很清楚一件事情，于毒都要出兵配合。</p>
至于许攸如何同她商量，她总要谋划一番。</p>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确实让张婕儿欣喜不已。</p>
……</p>
管亥万万没有想到，他派出去的探刺会被对方发现个正着。而且还被人放了回来，这对管亥就是一种羞辱。不过短暂的愤怒后，管亥便回复了最初的镇定，因为他很清楚，面前的敌人很不简单。</p>
五原、雁门、平城等地，河东不足打胜的消息已经穿透了整个北地。打赢并州匈奴的并不是久负盛名的白马义从，而是默默无闻的河东步卒，这对管亥来说无疑是种很难以接受的概念。</p>
河东步卒？</p>
一直默默无闻的步兵，竟然可以把天生马背上的民族几站打垮，紧紧用的是步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