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的百姓还很穷苦,但是这里的官员很注意不让百姓饿死。我们所看到的地方,实行的都是五公五民的制度,田主取四,国库取一。农民自己就是田主的,则只交什一税。如果没有其他苛捐杂税,这里百姓的生活就是好于九州的,从他们没有饿死来看,也的确如此。”
高来彦五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自幼因病右眼失明,因此对仅剩的这只左眼要爱惜才行,天色一晚,他就不再写东西了。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他的右足是跛的,这是当年在水牢里落下的毛病。
理论上来说,他是个和尚,不过塔尔摩大和尚说,法号只是个形式,只要心中有佛,叫什么都一样,所以他还是使用本来的名字,叫作彦五郎。因为是农夫出身,他原本没有姓氏,因为是高来郡人,所以就叫作高来彦五郎。
窗外就是武昌繁华的街道,彦五郎看得有些出神,虽然塔尔摩大和尚早就告诉过他们,唐国的百姓一揆已经建立了很繁荣的政权,但来自肥前国乡下的他还是很难想象眼前三镇并峙、商贾辐凑的景象。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塔尔摩总共派遣了五十名日本人和五十名朝鲜人来中国。用他的话说:“我也不是无所不知的人,我能指导你们的心灵,但对于起义之后如何建立一个国家,还是要求教于有经验的专家。中国的情况远比斯里兰卡、孟加拉与日本、朝鲜更接近,你们去看一看中国人是怎样做的,回来之后,才好找出适合日本和朝鲜的办法。”
“上一次派出遣唐使,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之后两国的交往就只靠商人,再没有官方的学习交流了。有的高僧想到唐国学习佛法,还要靠偷渡,甚至不敢回国。”高来彦五郎的副手苇北景教感慨道,他出身于熊本藩一个破落武士家庭,从小读的是儒经,靠教小孩识字养家糊口。岛原起义爆发之后,他迅速接受了塔尔摩那一套佛耶儒混合的教义,这种穷苦的底层知识分子,最容易成为农民起义的骨干人员。
日朝访问团抵达宁波之后,兵分两路。一路乘船到广州,再由珠江水系经灵渠进入湘江,最后来到武昌,另一路则是从宁波走陆路到九江,再乘船来武昌。李自成允许他们沿途随便他们参观任何不涉及技术和军事秘密的非保密单位。
除非不接待他们,否则只要允许他们来武昌,沿途肯定会见到穷人,还不如大方些,让他们随便看。反正李自成自觉对得起穷人,也不亏心。福建沿海虽然依旧有郑家的船只活动,但自从崇祯放弃都城之后,郑家基本上不再劫掠了,郑芝龙也要考虑为自己留条后路。
而且,有加勒比海盗护航的船只是不会被郑家攻击的。王瑾坚持不肯主动联合加勒比海盗攻击自己的同族,但如果郑家招惹加勒比海盗,导致他们还击,王瑾总不能禁止外国船只向袭击他们的海盗开火。郑芝龙也渐渐看出了这里面的关窍,所以绝不会主动向阿贾伊的部下挑衅。
郑芝龙倒不是怕阿贾伊,在近海,他可以用火攻船对付盖伦,但是如果阿贾伊和闯军合作,一起对付他,他就受不了了。和阿贾伊为敌也带不来什么实利,何必无谓树敌。
走水路的人看到的,是广州、肇庆、梧州、平乐、桂林、永州、衡州、长沙、岳州这些闯军控制比较早,已经建立起新秩序的地方,走陆路的人看到的,是宁波、金华、衢州、广信、饶州、南昌、南康、九江、黄州这些闯军新近才控制,正在建立新秩序的地方。日本方面,高来彦三郎是水路的领队,苇北景教是陆路的领队,两人都有很多感悟,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苇北景教说:“如果日本将来能做到唐国这样,当然很好,可是两国的情况有很多是不同的,这里没有大名和武士,日本也没有士绅,直接用唐国的办法是不成的。”
高来彦五郎说:“大和尚让我们来学习,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明天我们见到唐国的侯爵,能够得到一些新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