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才说:“大元帅的亲军又不是僧兵,等到轮休的时候,请一个月假就是了。”闯军不可能让所有士兵都一直待在前线,各营每个月都有两千人休假回家。来回轮换,直到最近对明军发动全面进攻,才将他们全部召回。虽然钱又花了许多,但对保持军队士气还是有帮助的。
孙可望摇了摇头:“那小子,谁猜得透他。”
巩恒办完了交接犯人的手续,返回了泉州府城。他在这里没有办公地点,占用了郑芝龙的堂弟郑芝莞的一处宅子。
自从到任以来,巩恒就没有一日闲过。六科之中,刑科是最得罪人的一科,单单是清理积案也还罢了,还要负责闯军内部的纪律监察。巩恒执掌福建一省刑律,工作之繁重远超一般人想象。
巩恒本是大明的典史,但一不小心由于干了点典史该干的事情,没在一起案件中昧着良心改案卷,被上司罗织了些罪名,从朝廷命官变成了阶下囚。
可就在他要被押往南昌的时候,闯军破城了。老百姓砸开监牢将他放了出来,请闯军让他当知县。
像他这样读过书,做过官的人,一旦对大明朝彻底失望了,经常会比一般的农民起义者更痛恨大明朝廷。因为他们思考得更多,对朝廷寄托过的希望更多,因此理想破灭之后的愤怒也就更猛烈。
巩恒很享受现在这种累得半死的生活。不管他要查谁,只要把确凿的证据亮出来,刘体纯、刘弘才、蔡仕都绝无二话,按律办事。当然,他现在查的犯人也会官官相护,但用权力搭建的保护伞只能拖延他的脚步,一旦他找到证据,他永远有更强大的权力,可以碾压一切罪犯。
这是做大明的典史时从未有过的感受,巩恒也知道,这种状态最多也就几十年。刘体纯、蔡仕这些人,他们都是经过血与火的考验才走到今天的位置的,总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当这些在明军的“帮助”下筛选出的英雄们老去,这个新政权的官场还是会有各种乌烟瘴气。
就算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至少这个官府在这一代还能相对公正,巩恒也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若不是生在这改朝换代的乱世,自己要么就是在时代的波涛中随波逐流,要么就是在时代的波涛中扑腾扑腾——哗啦啦——救命——吨吨吨吨吨——咕噜咕噜咕噜。
今天巩恒难得要办件私事,他的老熟人萧山已经等了他快一天了。萧山本名萧三,是临江府清江县樟树镇人氏。本是一个童生,后来家遭回禄,父母双亡,变得一贫如洗,最终卖身为奴。他父亲是个大夫,他也识得药性,主家便派他去药铺干活。
巩恒因为颇好医道,常和药铺掌柜来往一来二去,倒和萧山成了朋友。那时的萧山还叫萧三,巩恒问他的真名,他说辱没祖宗,怎么也不肯说。闯军占领樟树镇后,他脱奴籍为良人,巩恒就给他起了“萧山”这个名字,聘为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