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诏部下的骄兵悍将除了金军之外还没吃过别人的亏,对于三十个流寇骑兵自然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三十名官军出阵列队之后,却发现对面流寇的阵型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很是整齐,所有人都披甲,从外观上还真看不出谁强谁弱。
闯军的骑兵教官是王瑾,教出来的队形当然和关宁军一模一样。这三十人原本都是王嘉胤部的精锐,要么是官军逃兵,要么是造反多年,论单兵能力并不在官军精兵之下,加入闯军以来,主要接受的是纪律训练。尤其是在石楼山这段时间,粮草较为充足,骑兵的训练强度也增加了。如果是大规模作战,闯兵水平参差不齐,马匹饲育条件也不如曹部,肯定会吃亏。但是在三十对三十这种小规模的精英对决中,双方实力相差无几。
两队骑兵相遇的一瞬间,闯营这边的心都绷到了嗓门,本来士气就不高,初战再受挫,这仗就没法打了。但是陈虎山没让人失望。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他这样一个彪形大汉为什么外号叫“黄莺儿”,今天才算明白,沉重的马槊在他手中轻巧得如同鸟喙一般,轻轻一啄就是一条人命。他并不将槊刺入人体,而是横持在手当作大棒使用,利用冲击力将敌人击落马下。
两队骑兵很快便交错而过,大部分人都没看清楚战斗过程,只听到一阵阵马嘶声、惨叫声、肉体与金属的碰撞声。一次交锋过后,两军又再次整队,这时能看出闯军略逊一筹,整队速度较官军要慢。第二次再交锋之后,两队的马屁股还没错开,陈虎山忽然一勒马,胯下坐骑稀溜溜暴啸,陈虎山抛槊跳下马来,取下马鞍上挂着的大弓,从背上抽出一支短矛一般的重箭,向那千总射去。
此时双方距离极近,只有七八步,如果是射一般的明军,陈虎山可能会直接射人。明朝到了末世,军费难以保障,再加上军火制造、保养、分配过程中的各种弊端,就算是曹文诏部的骑兵,也有很多人的护甲质量不佳。在制甲时,由于经费被克扣,原材料价格上涨和工期紧张,就有很多该有的工序被省略了,该精心处理的地方被糊弄了。再加上工匠待遇太低,大量逃亡(刘宗敏就是典型例子),这种纯手工打造的防护装备的质量就一年不如一年,有的甚至只是单纯地把劣质甚至生锈的铁片连缀在一起。对付拿着木棍和农具作战的普通流民,这玩意还能有些作用,但要是碰上真正会杀人的,用长矛、大砍刀来对付,防御力十分有限,用重箭一击破甲很正常。
但是这个千总是军官,又属于曹文诏部这种待遇较好的部队,很可能穿着质量较好的盔甲,因为是布面甲,陈虎山也猜不出里面的甲叶是什么样的。所以他选择了射马,那千总的马匹后腿中箭,一声悲嘶,栽倒在地。陈虎山把弓一扔,冲到被马压住腿的千总面前,抽出腰间的斧头朝他脸上猛力一劈。弓和斧头都来不及捡了,直接翻身上了旁边一匹不知原本属于谁的马,跑回了己方队伍中。
闯营阵列中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双方都还有十八个人留在马上,身上都溅满鲜血,也看不出有没有受伤。另外各有一个人马匹伤亡,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其实差不多有一半的阵亡者落马的时候还没死,但是二百四十只马蹄交错践踏,没死也踩死了,只有落马时恰巧在战场边缘又及时逃开的人才能活命。虽然死亡人数一样,但是官军的带队军官被陈虎山击毙,这一阵显然是闯军赢了。田见秀振臂高呼:“曹贼打不赢鞑子,收复不了辽东,只敢杀老百姓,今天也让他知道,我们穷棒子也不是待宰的猪羊,不是他想杀就杀的!”
陈虎山自己的武器全扔了,只能高举拳头接受欢呼,闯军阵型中分出一条路,让这十九个人回到队伍最后休息。阵型合上之际,队伍最后的那个骑兵突然从马上栽了下来,一直按在腹部的手松开,肠子带着鲜血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