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英国
“叮咚”
门铃很突兀地响起,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的声音以及一串钥匙互相碰撞的清脆金属声,公寓的门被轻轻地地打开。
“渡,我来看你了。”
菅井友香很自然地在黑色的鞋柜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双白色的拖鞋。
她的话说得温柔,脸上也仍然是温柔的笑意,只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公寓的装修本来就是冷色调的,而且窗帘还被密密地拉上了,也没有开灯。
显得室内一片沉寂阴暗。
这让她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随着年纪的增长,小渡好像越来越冷淡阴郁了。
更准确地说,小渡本来就是个不算开朗的小孩,很神奇地短暂开朗了两三年,但是,出国之后,却又变回了原本一丝不苟的小大人的样子,而且愈发地冷淡阴郁了。
而且,在理事长去世之后,她阴郁得更厉害了些。
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但是——
无可奈何啊。
这种无力感,让菅井友香只觉得沮丧。
她早就知道的,小渡的心里有一堵墙,随着岁月的延长,变得越来越高,高不可攀。
明明很多年前,自己可以轻松地越过那堵墙,和缩在墙角的小孩一起开心地堆五颜六色的积木,一起眺望无法触及的蓝色天空。
但是,好像有人更加大胆,更加勇敢。
直接带着小渡翻越了那堵墙,在无边无际的旷野里奔跑。
菅井友香觉得,在那之后,自己再也越不过小渡的心墙了。
再也找不到,那个安安静静蹲在墙角堆积木的小孩。
再也看不到,她清澈的眼睛里纯粹的直白的喜悦的光。
就好像,泰戈尔的《吉檀迦利》里,“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办法拉住我。你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你让我自由。”
小渡,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仅仅只是个在尘世中愚蠢地“爱”着你的庸俗的大人。
“姐姐,好久不见。”
今出川走到了她菅井友香的面前——她换鞋的动作太慢了,让今出川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盯着她看。
菅井友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若无其事地换好鞋,然后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今出川的肩,又可爱地比划了一下身高。
“小渡好像长高了?”
今出川的嘴角小幅度地扬起,无情地指出了事实:“是姐姐你脱了高跟鞋。”
“啊,干嘛这样说啊!”
菅井友香有些嗔怪似地推了今出川一下,脸上的笑意真切了许多。
至少,我面前的你,还是,触手可及的。
“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菅井友香自顾自地走到阳台,唰的一声,厚重的窗帘被拉开,虽然并没有灿烂的阳光,但是室内总算亮堂了许多。
今出川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有些无奈又局促地笑了笑。
“小渡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菅井友香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茶几,又直直地盯着今出川看。
“起码,茶几上需要放点零食、水果之类的吧——明明小时候你还喜欢吃甜食,结果,这几年,你怎么喜欢上了黑咖啡,不苦吗?”
今出川只是乖巧地在沙发上坐下,一脸无辜的表情:“其实也还好啦,人的口味本来就会改变的啊。”
菅井友香抿了抿嘴,又拎着她一直提着的袋子走到冰箱面前。
“就知道你的冰箱里估计也是空荡荡的,所以给你带了些吃的——虽然小渡厨艺很差,但起码得按时吃饭吧。明明是医学生,却这么不注意身体,犯胃病的时候,不痛吗?”
今出川对菅井友香的唠叨早已习以为常,她只是笑得眼睛弯弯,使自己尽量显得乖巧。
菅井友香也深知小渡这种时候的装乖,但和她对上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好吧,我不说你了,我买了音乐剧的票,一起去看吧,放松一下。”
今出川眨巴了一下眼睛,若有所思:“之前和姐姐你一起看的《青春的觉醒》很有意思,这次正在演出的是什么?”
菅井友香走到今出川的面前,像逗弄小狗似的,有些粗暴地揉了揉她的头。
“是《致埃文汉森》。”
今出川对这部音乐剧早有耳闻——确实广受好评。
“好的。”
她应下了菅井友香的提议。
菅井友香又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才坐到她的旁边。
“最近真是有些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