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有形的终将归于虚无,只有荣誉才能永存,战斗与荣誉是相伴而生的,勇敢的战斗是为了获得荣誉,而荣誉的获得体现在战斗的勇气之中。生命是有限的,只有在有限的生命中实现自己最大的生命价值,即获得最大的荣誉,生命才有意义。诸神黄昏中的战斗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反抗命运,不断战斗,即使面对死亡也不放弃追求荣誉,最终用荣誉超越死亡,用荣誉达到永生。”
罗杰有些明白了,人死留名,不管是留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男爵的长辈们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永垂不朽。
“异教徒的鼓吹而已。”神父不以为然地说,“不入流的说法。”
罗杰反对道:“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天主教徒,神父你的教义并不能涵盖所有的人。”
“当然不能,但并不仅仅是天主教相信死后可以复活的,我记得***的古兰经里也有相关内容:‘真主说:他为我设了一个譬喻,而他忘却了我曾创造他。他说:谁能使朽骨复活呢?我说:最初创造他的,将使他复活。’所以说,不管是天主还是真主,都是认可复活的。”
罗杰诧异于神父的博学,他居然还懂古兰经,但是这似乎与虔诚有驳,罗杰脑中跳出一段俏皮话:尘归尘,土归土,再来一个火刑柱。
这时,一桶水满了,铁匠将水桶移开,用伊西斯之前指过的木桶盛满血液,这其实是他们自己的血液,递给罗杰。罗杰当着伊西斯的面,倒在地上。
“一桶。”罗杰说。
血在地上流淌,浸没了伊西斯的赤足。
然后罗杰将桶递还铁匠,后者拿了另一个空桶放在伊西斯手臂下,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屋里又一次陷入了宁静。
夜已深,罗杰有些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失去了很多血,他的思维开始发散,一会儿想起过去,一会儿又跳回当前。
“我冷。”伊西斯说,她的脸煞白,眼神憔悴。
男爵把火炬凑近,伊西斯没有什么表示,她似乎陷入了梦境,不断呓语。
罗杰听不懂她的语言,神父看来是懂阿拉伯语的,他翻译了一些。有些是过去的回忆,有些是对死者的诉说,有些是对神灵的祈求,都是分散的碎片,怎么也理不出头绪的,于是神父不再翻译,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两桶。”
鲜血再次浸没赤足,伊西斯现在不再呓语,她反复说着同一段话。
罗杰看向神父,神父翻译道:“我杀人,必会与人同时同样的死,人杀我,也必会与我同时同样的死。”
这是伊西斯最强大的诅咒。罗杰觉得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
男人们沉寂着,女人在诅咒。诅咒的声音是沙哑的,断续的,不清不楚的,时高时低的,像把锯子,冷不丁在人心口拉一下。
屋子里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压抑得让罗杰喘不过气。但似乎又有风从不知哪里的缝隙里钻出来,让罗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经过。
水滴过了半桶,伊西斯没有声音了,她似乎陷入了休克。再过了半桶,当罗杰第三次倒血漫过她的赤足,她已经没了生息。
神父探了她的鼻息,罗杰捏了她的脖子,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她死了。”
“正好三桶,”铁匠拿着装血的桶示意,“我们的血合起来正好三桶。”
“那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男爵看着伊西斯,如同看一座雕塑,他问,“自己吓死自己?还是自己诅咒死自己?她的诅咒算应验了吗?”
罗杰无法回答男爵的问题,众人静静地围坐着。
良久之后,神父背了一段经文:“隐秘的事、是属耶和华我们神的、惟有明显的事、是永远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好叫我们遵行这律法上的一切话。”
然后神父叹了一句:“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又静坐了会儿,马车夫进来通知该走了,他说:“我们走另一条山道,虽说绕了远路,但也是可以到的,现在走正好。”
于是众人起身,马车夫已经套好了车,除了原来驽马拉的货车,他让男爵的战马和护林员的马拉了商人的带篷马车。战马有些不高兴,好在它还是服从命令的。“礼物”悠闲地在边上溜达。
马车夫对罗杰抱怨:“本来想叫你的马拉的,可它就是不肯上套。你这都把马养成狗了,我看你以后怎么骑它。”
大伙儿举着火把赶路,出镇子这段路是平的,上山他们可不敢这么走。好在马车夫经验丰富,等他们到山口,天正好亮到能看清路。
罗杰坐在干草上,远远看到镇子外海面上来了一条船,好几根桅杆。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了,船员最多沿着海岸搜索,他们是决不敢离船太远的。
虚弱得只能坐马车的男爵不服气地说:“其实我们根本不用走,就在码头和他们干一架,我就不信打不过。”
罗杰看着男爵半边肿胀半边苍白的脸,也不好意思说什么打击他的话。
这时候马车夫突然问:“金币呢?谁拿了金币?”
护林员接口:“没看到啊,醒过来就没看到了,罗杰,你知道吗?”
罗杰想了想说:“没看到,应该是伊西斯收起来了。”
“那就是在屋里了。”神父说。
罗杰看到船已进港,懊恼地躺倒在干草上。他想,组了个队,伤了这么多血,好不容易干掉了BOSS,最后却忘了捡钱,娘希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