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梦中睁开惺忪的眼睛,望向那不可企及的沙漠幻影。
曾有人提起那远方的,被土黄色金沙弥漫的沙漠风情。
多少梦想坠落,多少渴望埋葬,可多生命枯竭,又有多少传奇诞生在这神秘的异域。
那曾神秘而辉煌的沙朝,那曾撩人心扉的黄河,那曾一度让人痴迷而热血的炎城。
当落日斜射四周,呈现一片寂静、安详、幽深、魔幻般金黄色的食时刻,是否又亭亭玉立的少女,乘借风沙,悠然而过?
是否有那披甲士卒牵着一只只漫步的驼队,那清脆爽朗的驼铃,又是否会随声附和?
长发在风沙中飞舞,衣袂翩翩飘动,荡出无与伦比的微波,一朵朵粉色的小花朵,在一个个被尖刺包裹的仙人掌手中萌动,那美丽动人的画面,又是否会让人神往?
这里没有大片大片的绿洲,没有宽敞笔直的大道,没有人来人往的喧闹,也没有灯火通明的繁华,更没有纸醉金迷的烈酒。
这里只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沙漠,只有一群披甲的将士,漫步在那风沙之中,建造出一座座城池,留下人类的到来的痕迹。
日出从最空旷的地方开始,日落从那最遥远的地方坠落,在这片塔撒哈沙漠当中,渗透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灵动,也彰显着人类最强大的创造力。
这里没有口腹之欲的欲望,没有放荡姿情的靡靡之声,没有攀比嫉妒,唯有大自然主宰与赏赐的生存。
有些萧杀,有些直白,有些仇恨,跟有些赤-裸。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穿梭过条条街口,走到一条条路,遇到过好多人,看到过好多物,听过好多声音。
心累过,迷茫过,彷徨过,惶恐过,就连躺下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告诉自己,呼吸是什么样子的。
许一凡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自己到底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慢慢驾驭了自己。
是金钱,还是权利,亦或者是人人追求的天道和长生?
人,总是在迷茫中前行,在彷徨中选择,在惶恐中成长。
当许一凡走入这座藏书楼,真正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心中的那些问题的答案,终于变得慢慢清晰,却又慢慢模糊。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要好好的活着,可到底什么才算是好的。
这个概念太模糊了,以至于某个具体的想法,某个具体的做法,某个具体的决定,随随便便就成就了它。
可是,许一凡依然会觉得,那不是真正的他,或者说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来到这个世界的前十年,许一凡悠然的生活在的小村镇当中,过着朴实无华,极其单调的生活。
而在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之后,许一凡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忙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忙,更不知道自己忙碌的意义所在,可许一凡却一直都在忙碌着。
前行,前行,再前行。
行走的脚步越来越快,忙碌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已经看不清楚沿途的风景,也顾不上身边的人。
这一路走来,有很多人都慢慢离他而去,因为他们跟不上他的步伐,也有很多人倒在了追随他的道路上,因为他们只能走到这里,还有一些人依旧步履蹒跚的跟在他的身后,至于下一站的分别在何处,没人知道。
当许一凡慢慢静下心来,暂停脚步,回望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想要的,他渴望的,他追求的,似乎从某个时间开始,就已经随俗了。
为了跟大家一样的生活,他放弃了自己最最想要的,而这个最最想要的,也是这辈子都不会实现的。
因为人不能随心想的那么原始的活着。
如果这一次的重生,是一场戏的话,那许一凡觉得,他应该好好看看剧本,好好去揣测人物,在一点点历练。
没有谁敢说演员不是天生的,因为大家都在生活,一刻都没有离开这个舞台,所以每个人都是最好的演员,只不过专业的演员都是有剧本雕琢的,而我们需要现场直播。
没有人生来坚强,所谓的坚强,都是一点点堆积起来的。
很多事情从不可忍受,却变得非得忍受,不想要的东西,却偏偏被拿到手里,不想去做的事情,却变得非做不可。
这种无形的改变,使得每个人都变得坚强起来。
作为一个外来者,一个旅行者,许一凡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早看潮起潮落,晚看云卷云舒。
自以为自己不会被改变,即便是改变,也是自己改变这个世界。
然而,事实却是这个世界正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自己,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这个世界芸芸众生的一份子。
坐在藏书楼之中,许一凡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了,不会再为某些事情大动干戈,不会在为了某些伤害就伤心脆弱,正如塔撒哈沙漠当中行走的骆驼,傲慢的、坚挺的、高昂的、孤独的在风沙当中一步步穿过。
有时候,许一凡希望自己是最好的、最坚强的,最神奇伟大的,可是,现在他发现,为了做到这些,他早已经身心疲惫。
有时候,许一凡希望自己是最可爱的、最优雅的、最标志风情的,可现在的他,却突然感到自己不过是自己认为的。
我只是自己的我,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和别人没有关系,也许在别人成为自己的过程的一瞬间,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过客。
我不再是自己的我,早已经深深的融入这个世界,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然后他们又去影响着更多的人,很多人身边的过客,却在不断前行当中,成为了同行者。
要去做什么,要去往何方,终点又在哪里,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至少许一凡不在孤独了。
或者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不曾孤独过,他只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罢了。
足足近三个月的时间,许一凡一步都不曾离开过炎城的藏书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静下心来,好好梳理自己,好好了解这个世界,而现在他做到了。
夜幕降临,许一凡站在藏书楼顶楼的窗口,俯瞰着整个炎城,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倒映着点点灯火,它们就是那黑夜当中的一道道光,照亮着这个漆黑的世界,让深陷黑暗的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登,登,登!”
清脆而又平缓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逐渐变得清晰。
“炎城的夜景如何?”来者问道。
“很美。”
“跟你所在的世界比起来呢?”
许一凡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道:“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魅力所在,有美丽的,也有丑陋的,有善良的,也有邪恶的,但无论如何,它们终究都是很美的。”
“看来这段时间的书,没有白读。”
许一凡闻言,不置可否。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王老,他走在许一凡身边站定,陪着许一凡一起欣赏着炎城的夜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老的声音响起。
“书,都看完了吗?”
许一凡摇摇头,说道:“没有。”
“看了多少?”
“半本书。”
“哦?”
(°ー°〃)
王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看来你真的看进去了。”
说完,王老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的少年。
如果说三个月以前的许一凡,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包含一切的大海,至于是好是坏,只有天知道。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继续看书?”王老又问道。
许一凡摇摇头道:“不看了。”
“哦?”
王老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意欲何为?”
“看了半本书,剩下的半本书,我打算自己书写。”
王老闻言,顿时眼前一亮,眼中浮现出道道亮光,然后笑着点点头。
转过头,看向炎城的夜景,说道:“少年郎不愧是少年郎,这很好嘛。”
王老没有追问许一凡打算如何书写剩下的半本书,而许一凡也没有说自己怎么去书写,二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还是王老主动打破平静。
“我要离开了。”
“嗯。”
“你打算说点什么吗?”
“没什么可说的。”
王老:“......”
“此去,可能一去不回。”
“嗯。”
“你不挽留一下?”
“前辈若是想留下,无人能够赶你走,前辈若是想离开,也无人能够挽留的住,既然前辈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说与不说,留与不留,意义都不大。”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王老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满意的点点头,再次说道:“看来这段时间,你真的用心在读书。”
说到这,王老继续说道:“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许一凡转过头,看了一眼王老,始终没有说什么。
“少年郎,你的到来是无数人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们都没有恶意,你是我们的希望,唯一的希望,不管将来你如何抉择,我们都不会再干预了,是去是留,你自己选择。”
王老走了。
这个许一凡始终不知道全名,也不知道他来历的老人,真的离开了炎城。
至于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对于许一凡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也无所谓了。
因为接下来的路,他要自己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己走。
在这段时间里,许一凡枯坐藏书楼,阅读了藏书楼所有的书籍,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王老没有帮他做什么,却不曾干预他的过去,他只是留给了许一凡一座藏书楼,告诉了许一凡一些真相,也留给了他更多疑问。
半本书!
这就是这个老人留给许一凡最大的财富。
同时,王老也给了许一凡一个选择,真正的选择。
离开这个世界,或者留下来。
路已经出现了,至于这么选择,就看许一凡自己的了。
若是选择离开,他或许可以回到曾经的世界,不用管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担心所谓的不可知之地,也不用担心的天劫的降临。
他还是他,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一个旅行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