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满身硝烟的陈在和怪异的看着他,几乎要把他看作是敌人。史密斯的计划是躲进总巡捕房,现在却说不能去总巡捕房。
“陈,总巡捕房有装甲车,他们离这里非常近,如果他们要来,肯定早就来了。”史密斯喘息着,头上全是汗水。四十多岁的他不比十六岁的陈在和,这一路上更中了好几枪,虽然子弹没有射入体内,可每中一枪都疼的嘶牙咧嘴。
“如果是这些人拦住了他们呢?”陈在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觉得在租界自己是孤立无援的。
“不,总巡捕房的装甲车不是一辆,有十五辆。它们如果出动,这些杀手是挡不住的。肯定是遇到了麻烦,是的,肯定是的。”史密斯懊恼的道。他想起了一张脸,一张日本人的脸。公共租界警务处长之下现在有两个帮办,一个是他,另一个是赤木亲之,他原是日本大使馆驻华参事,因为占领上海后日军于公共租界阅兵时被蓝衣社袭击,在日本总领事的压力下,工部局不得不接受他成为警务处帮办。
从印捕与华人杀手交火到现在快有二十分钟,山东路距离东面的河南中路不过一百码,即便华人杀手阻击,装甲车出动这一百码也不过是三分钟的事情。现在东北角连枪声都没有,那就说明工部局放弃援助自己,再大胆一些往上想,那便是上海总领事馆放弃了自己。
“喂!”史密斯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他喊了一声,又躲进了墙角,然后再闪出半个身子:“国军的兄弟、国军的兄弟,是自己人,别开枪,别开枪。”
‘噗!’不明所以的史密斯立即开了一枪,打的那人又躲进了墙角。“我们是自己人。”那人又喊,“开什么枪啊?!这里被日本人围死了,你们不想出去?”
“别开枪。”被手榴弹爆炸震得耳膜生疼的陈在和拦住了还想开枪的史密斯,他也喊道:“你们是谁?我不开枪,你站出来说话。”
“兄弟,都是自己人。”蒋安华又探出了头,他这时候看清了陈在和:十五六岁,黑色呢大衣,戴着一顶学士帽,面皮白净,却如唱戏的小生,可拿枪的姿势很老道,脸上杀气腾腾。“我们是戴老板的人,这里被日本人的狗奴才围死了,你们要想活命跟着我们。”
“军统……”陈在和手里的枪下意识抬高了几分,好在李孔荣以前给u-38艇员说过军统——他们杀苏镜湖是可恶,但杀日本人也不在话下。之所以要乱枪打死徐光英等人,就是要让戴笠清楚,不要惹海军,惹了海军必定十倍报复。
“兄弟,你们就这么硬闯到租界来是不行的,这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眼下整个医院都被围上了……,你们是想去总巡捕房吧?”蒋安华看了看史密斯,他记得他是工部局警务帮办。“不要去了,打了这么久总巡捕房鬼影子都不见一个,肯定是被日本人收买了。”
“那能去哪里?”陈在和枪口又放下了,他按下要抬头张望的顶包病人。
“这位是……”蒋安华也在打量推床上的病人,此人四十岁上下,头中分,脸颊白瘦,不像将军,戴上单片眼睛倒像是个臭老九,更让他失望的是此人脸上全是惊恐之色,胆气比持枪的小兄弟差远了。
“不要讲话了,你有路子我们就跟你走。”陈在和想要的只是引开敌人,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不管军统中统什么统他都愿意跟他们走。
“跟我来。”蒋安华对李正梁使了颜色,他身后队员立刻把陈在和几个保护起来,不过不再是往中西大药房去,而是击碎病房北侧的玻璃,抓着绑好的床单下楼。
“去哪里?”陈在和不清楚他们要去哪。
“下去翻过墙就是弄堂,杏花楼门口有汽车……”蒋安华扫了一眼两人手上的枪,不解为何开枪只是轻微的‘噗噗’。如果他的行动大队能有这种枪,杀日本人就太方便了。“……杏花楼门口要是没车,马路对面的华美药房山西路路口就有车。”
蒋安华正说着自己的安排,底下的突击队又顺着楼梯上来了,外侧的队员立即‘啪啪啪’的开枪,想冲上来的突击队则‘砰砰砰’还击。李正梁要过去帮忙时,陈在和摸出两颗k2手雷给他。“会用吗?你们。”他道。
“当然会用。”军统训练营里大部分武器都有,这种美式破皮手榴弹也有。李正梁拿着手榴弹伏地身子跑到了楼梯口,‘轰轰’两记后,楼下是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快!”蒋安华想把中分头扶下床,陈在和却横过来不让他动他。他对此只能一笑,觉得这个文书还是蛮忠心的。“我先下,你们赶紧,再晚就走不了了。”
趁着这个间隙,陈在和把中分头拉起来,他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说道:“看到了伐?伊们来是要取浓性命的。想活命就跟阿拉着走,不要乱讲话。”
中分头好好的在病房里养病忽然被洋医生推走,然后是一大帮人朝自己开枪,他也搞不清爽怎么回事。搞不搞得清爽佛要紧,要紧的是陈在和说话时枪正拍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枪管的炽热,他不得不连连点头:“晓得、吾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