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兄,你没事吧。”孟河泽看着满地破碎门板,担忧蹙眉。
宋潜机摇头:“没事。”
众人面面相觑,宋潜机本就跟赵执事有过节,现在又得罪陈霸王。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周小芸鼓足勇气,挺了挺胸膛:“宋师兄,你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我们筹钱给你买宝剑!”
一定买来全外门最好的剑,比赵济恒的还要好。
宋潜机摇头:“真想给我买东西,就买扇门吧。”
周小芸一怔:“买门?”
宋潜机摸了摸鼻子。
陈红烛坐过的旧椅,留下一股淡淡的花香胭脂味,飘荡在院里。
他皱眉道:“椅子、茶杯也扔了。换新的。”
既然要再留半月,每天都得舒舒服服的过。
走的时候也不能空着手了。
宋潜机想,华微宗在俗世凡间有许多附属郡国,我要带走一块封地。
种一辈子。
陈红烛昨晚一夜未眠。
她满心谜团,一时猜测字条内容,一时想起那人怜惜的眼神,逝水桥上挺拔的背影。
黎明时赶去乾坤殿,却见自己师兄袁青石已经到了,正与父亲坐在白玉案边谈话。
看他们有说有笑,像在谈一件令人愉快的大事。
乾坤殿一如往昔,大气庄严、巍峨肃穆。
定睛细看,殿内桌椅摆设、幕帷纱幔竟都换了全新的。
好像一夜之间,这里出过什么大事,却被无声遮掩过去。
“红烛,你来的正好。”虚云真人和蔼地唤她近前,“登闻大会人杂事多,你也要替你师兄分忧啊。”
“父亲,师兄。”
陈红烛坐下,心不在焉听了片刻。越看乾坤殿,越觉得古怪。
她终于忍不住问:“爹,昨晚来的外门弟子,叫什么名字?”
虚云收了笑容:“宋潜机。”
“哪个潜机?”
“潜龙勿用的潜,机关算尽的机。”
“他人怎么样?”
虚云表情依然慈祥,只有声音稍显严厉:
“人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他今天就要下山了!”
“为什么?”陈红烛大惊。
“昨晚,他是替那个人传话!”
虚云知道女儿性格,任何事都要刨根问底,索性将字条扔给她。
“难怪。”陈红烛喃喃道,“原来是那个人。”
“此事不必再提。”虚云显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登闻大会的开幕,你有什么想法?”
“不行,不能让宋潜机就这么走了!”陈红烛忽然起身,“那个人如果知道,他派的弟子刚传了话,就被我们赶下山,心里会怎么想?”
虚云笑容消失。
袁青石有些责怪地阻拦:“师妹,够了!”
“如果‘那个人’还教了他剑法呢?我们不如多留宋潜机半月,借登闻大会,看一眼他的剑法!”
陈红烛慢慢揉碎掌心纸条,“那个人不是真的神,他也会老,也会死。再过一百年,这天下在谁手中还说不准。”
少女抬眼,眼神冰冷:“我要看那个人的剑!”
虚云厉喝:“你大胆!”
玉案上香炉烟气一颤。
陈红烛与他对视,毫不退缩。
虚云无声地凝视自己女儿,乾坤殿僵冷至极。
当袁青石忍不住要替师妹告罪时,虚云真人忽然叹气:“罢了。”
他垂下眼,变得像个老父亲,“我这些年如履薄冰,稳中求胜,锐气早被磨平了。你被我惯得无法无天,敢想常人不敢之事。对我华微宗的未来,倒是件好事。”
陈红烛笑起来:“那您跟执事堂打声招呼,以后别去管他。不用给他安排活,也不用安排课,无论他想干什么,登闻大会之前,且随他去。”
虚云皱着眉,似在思考。
“如果您和叔伯们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就想起‘那个人’。我可以负责盯着他,反正我没见过那个人,我没阴影啊。”陈红烛挽着父亲手臂嬉笑,“脏话累活我来干,这总行了吧!”
她最终如愿了。
红衣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在逝水桥上。
桥下云海翻涌。
五色鲤跃动,鱼鳞映着朝阳,漾开一道道彩色蕴光。
袁青石追上她,开她玩笑:“小师妹,你说实话,你想多留那小子一阵,真没私心吗?”
“我有。”陈红烛坦荡荡承认:“他见妙烟第一眼就皱眉,我有种直觉,有他在,早晚能气死妙烟!”
“你无聊!”
“我就是无聊。”陈红烛单手一撑,飞身跃上逝水桥栏杆,坐着晃荡小腿,“我的人生除了修炼和气妙烟,还有别的乐趣吗?”
不修炼的时候,她总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桥头看流云。偶尔割破手指让鲜血滴落,喂喂五色鲤。
她不像赵济恒那种修二代,热衷于呼朋引伴,收一群跟班聚会玩乐。
师兄和父亲对她很好,但亲人不是朋友,也没人敢跟她交朋友。
华微宗大小姐陈红烛,就是个没朋友的人。
袁青石哑然失笑:“你为什么总是同妙烟过不去?你们也算是表姐妹。”
“正因为我们是表姐妹,我才知道她有多么虚伪。她美的像个假人,一个专门让人观赏的假人!整个修真界都喜欢假人,这难道不荒唐吗?”
她声音拔高,吓得五色鲤躲进云层深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莫生嫉妒心。”袁青石老气横秋地叹气,“我也有错,都怪我和师父平日太娇惯你,惯得你毫无容人之量。”
陈红烛冷笑,斜他一眼:“哦,我就知道,你也喜欢假人。”
“跟你说不通,我先去练剑了。”袁青石落荒而逃。
陈红烛望着他背影,嗤笑一声。
为什么想找一个发自内心不喜欢假人的,就这么难呢?
诺大华微宗,竟然只有宋潜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