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见他们深陷惶恐,心道:“他们定是被我适才的样子吓得怕了,以为我动不动伤人杀人,唉!我晋无咎受教于小哥哥小姐姐,岂是你们想的这般?今日我累得紧,懒得和你们解释,来日方长,你们终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道:“大家都起来罢。”
数千教众面面相觑,除莫玄炎与沈碧痕等极少数人,其余非但不敢站起,反而一个个磕下头去,晋无咎想到卓凌寒说过的话,道:“适才情势所迫,才会以‘复归龙螭’立威,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跪拜之礼自今日起取消,如有违抗,请十大护法以教规论处。”
十大护法又再对望几眼,一切智道:“属下明白。”
晋无咎道:“明白还不起来?”
十大护法这才起身,数千教众见他的确不似玩笑,一个个双膝离地。
晋无咎见六界中仍有以纤纤为首不少女弟子一动不动,奇道:“纤纤,你为何还要跪着?”
纤纤道:“无咎哥哥,不对,教主只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纤纤不是男儿呀。”
晋无咎朗声道:“我教武学源于佛道两家所长,佛说众生平等,以后见了我,谁也不许跪拜,不论男女。”
想她已然嫁人,不便伸手相扶,给任寰一个眼色,后者会意。
晋无咎又道:“我们算是旧友,任大哥,纤纤,倘若你们愿意继续叫我作‘晋兄弟’,叫我‘无咎哥哥’,我非但不会介意,还会十分开心。”
任寰忙行大礼,道:“属下岂敢?”
纤纤怯怯道:“可是师哥,我还是比较习惯叫‘无咎哥哥’。”
晋无咎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算是挤出一丝笑意,道:“我一日间成为教主,往后日子难免孤独,能在谷中有几个朋友,也是求之不得。”
他说“孤独”时望向莫玄炎,说“朋友”时又望向沈碧痕,但二女眼中只有父亲,更不朝他看上一眼,心下再是一沉,生出浓浓惆怅之意。
任寰道:“既然如此,属下以后便斗胆叫您‘晋兄弟’了。”
朝莫沈两家各看一眼,又道:“我任家上‘青龙殿’不易,倘若晋兄弟愿意屈尊来我西南中峰,整个人界蓬荜生辉。”
晋无咎心道:“说是拿我当朋友,却从头到尾客套的话。”
也不与他理论,淡淡道:“我会的。”
卓夏见他身为一教之主,却不以上欺下,更懂得以佛理服众,虽只初初掌教,假以时日,定能将盘龙教带回正轨。
想他离开“蓬莱仙境”时,不过好吃懒作一个顽劣少年,却能在短短三四年间练就超凡武艺,养成良好品行,暗暗代他欢喜,朝地上晋太极看得一眼,心酸之余好歹一丝宽慰。
晋无咎道:“相烦归界主归少界主唤些人手留下,帮忙安顿爷爷的尸身。”
忍不住回头看晋太极一眼,眼泪再度潸潸而下,伸袖轻轻抹去,续道:“其余六界弟子便散了罢。”
众弟子如得大赦,各从四方地道退出。
退去时一道金光闪过,晋无咎心念一动,身子尚未转向,一条“螭”索一卷,已将“蓐收剑”卷走,待见蹲身欲拾之人是沈碧痕,心下歉然,递还给她,道:“你哥哥的遗物,理当由你沈家保管。”
沈碧痕不出一声,伸手接过。
晋无咎见她怅然若失,心下不忍,道:“碧痕,你是家中独女,深受父兄宠爱,江湖之事他们从不让你参与,你哥哥……”
沈碧痕抢道:“我知道,哥哥错在不自量力,爱上教主的女人,以教主今时武功,哥哥自然非死不可,请教主不必多说。”
晋无咎不由自主朝莫玄炎看去,恰好她也望将过来,只一对视,立即挪开目光,明眸中写满恨意。
晋无咎隐隐一痛,转头又见晋太极平躺于冰冷白玉地板之上,死状安详,更觉心灰意冷,已到嘴边的话尽数咽了回去,轻叹一气,疲于多说只字片语,将五“龙”四“螭”合为一体,全身劲力散去,“复归龙螭”所有线点光亮尽数熄灭,软软落在手中,竟只原先四分之一大小。
料想“复归龙螭”铸就之初,线丝处处糅合,以柔软而又坚韧的外壳囚之,直至丝线冲破束缚,完全释放张开,每一条更一分为六,方从二丈变为十二丈,却因外壳脱落,实际大小反比原先小得许多。
他与人相处常怀负罪之心,看过任氏父子一眼,暗想任家先辈心血就此损毁,碍于莫沈两家尚在,不便当面道歉,心下打定主意,回头是该拜访人界,将此事好好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