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宗桦伸手在树干上抚摸许久,幽幽道:“映瑶,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何给这里取名为‘聚窟洲’?”
黄映瑶道:“还不是因为这‘返魂树’?”
史宗桦道:“十六年前你在此自刎,我便是在这棵树下搭救,才教你没有一尸两命,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感激?”
黄映瑶道:“有。”
晋无咎心念一动,暗道:
“原来‘聚窟洲’的名字,是这史宗桦给取的,是了,难怪总见他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肚子里该是有一些墨水的,“聚窟洲”上只有这一棵大树,自是黄洞主说的‘返魂树’了,史宗桦说‘一尸两命’又是怎么回事?啊是了!十六年前纤纤还在黄洞主的肚子里,史宗桦救了黄洞主,自然顺便也把纤纤救了。”
想到只因史宗桦出手相救,才教自己有机会认得纤纤,对他满心感激。
史宗桦吟道:“‘洲上有大山,形似人鸟之象,因名之为人鸟山。山多大树,与枫木相类,而花叶香闻数百里,名为返魂树,扣其树亦能自作声,声如群牛吼,闻之者皆心震神骇,伐其木根心于玉釜中取汁,煎如黑饧状,令可丸之,名曰惊精香。’”
黄映瑶喝道:“够了!”
晋无咎见她忽而动怒,吓了一跳,此时二人便在自己身下,幸好“聚窟洲”上便只两盏油灯置于十步以外,这棵‘返魂树’又枝叶繁茂,二人即便抬头,也发现不了自己。
黄映瑶凄然一笑,道:“说甚么‘死者在地,闻香气乃却活,不复亡也’,说的便是如我这般行尸走肉么?”
史宗桦道:“你自己贵为洞主,又有爱女承欢膝下,我在这里守候十六年,待纤纤视如己出,便一点也及不过你那新婚一夜的丈夫么?”
黄映瑶道:“若非因为不忍留下纤纤孤苦伶仃,我早已自行了断,你道你叫它作‘返魂树’,便是它救的我么?自欺欺人,可笑之至!”
史宗桦道:“你疼纤纤之心我岂能不知?纤纤乖巧伶俐人见人爱,虽不是我亲生,我不敢说比你爱她,但我史宗桦敢在这棵树下立誓,有朝一日我若与你也能有一男半女,我必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
黄映瑶咬牙道:“你是沈墨渊的表兄,天底下投怀送抱的女子何止千百?你便是不肯放过我!”
史宗桦道:“你既知沈墨渊是甚么人,当知你丈夫这辈子不可能胜得过他,你又何必苦苦等待?”
黄映瑶冷冷道:“你既知我是有夫之妇,当知我这辈子不可能嫁你,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史宗桦道:“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可这十五年的夫妻之实,你便半点不放在心上么?”
黄映瑶怒道:“你住口!我丈夫屈于沈墨渊脚下,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你以此威胁,我无奈从你,任凭糟蹋,那也无话可说,但你想要娶妻生子,简直痴心妄想!你想逼死我那便来罢,反正黄映瑶十六年前便已不想活了!”
晋无咎听了半晌,总算明白个大概,心道:“黄洞主说的这个沈墨渊,不知道又是个甚么厉害家伙,把纤纤的爹爹踩在脚底,原来这个史宗桦是仗着自己有个厉害表弟,抢走了人家老婆!难怪纤纤说,她每次一问起爹爹,妈妈便忍不住哭,原来都是这两兄弟干的好事!”
一念及此怒不可遏,此人比起唐桑榆更加可恶万分,感激之情一瞬间化作乌有。
树下半晌无声,晋无咎忽又想道:
“任大哥在船上说起过‘莫师伯’和‘沈师伯’,难道那个‘沈师伯’便是这个‘沈墨渊’?是了,纤纤说过,她的爹爹和任大哥的爹爹是师兄弟,这么说来,史宗桦也是六大门派的人,任大哥秘密商议想要除掉的,很有可能便是他的表弟,他之所以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也很有可能是为黄洞主和纤纤报仇,也不对,听任大哥的意思,好像他们的仇怨时间更久,远远不止这十六年,不管怎么说,我在船上听任大哥说到‘倚多为胜攻其无备’的时候,还偷偷骂了他好几声‘不要脸’,当真是错得太离谱了,对付像沈墨渊这种武功高强又不要脸的坏人,任大哥真是一点都没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