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第一时间制止猿马心意,道:“你和任大哥师兄妹相称,你却不会半点功夫,那你们是一起学的甚么?”
纤纤道:“没有一起学甚么呀,因为师哥的爹爹与我的爹爹是师兄弟,所以我从出生起,便叫师哥作师哥啦,唉!可是我从来都没见过自己的爹爹,也没见过师哥的爹爹呢。”
说着垂下脑袋,眉色黯然。
晋无咎忙道:“对不起纤纤,我不该问你这些。”
纤纤道:“这不怪你呀。”
晋无咎又道:“那你这次怎么会和你师哥一起,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纤纤道:“妈妈平日里虽然看我看得很紧,但我与师哥出来玩,她还是很放心的,师哥武功厉害,待我又好,朋友也多,与妈妈说带我出来玩一个月,妈妈没怎么想便答允啦。”
晋无咎听她对任寰赞不绝口,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对这些微妙情怀原也不解,只在心里暗暗问自己道:“为甚么纤纤夸她师哥,我却要不高兴?她不是也夸我么?”
纤纤见他魂不守舍,道:“你怎么啦?”
晋无咎脸再度一红,胡乱说道:“没甚么,在想甚么时候能带你去蓬莱仙谷?”
纤纤正想问他为何脸红,听他说的竟是此事,也红晕双颊,更增俏丽。
南大洋杭州码头距离栖霞岭四百里不到,马车全程在五个时辰上下,由于清晨遇事耽搁,一行人沿途并未入店茶饭,正午各自取些干粮填了肚子。
纤纤贵为黄龙少主,虽然娇惯却不刁蛮,这些粗食自是不对口味,一时咽之不下,却也拿了馒头面饼时时放在座边,饿了便拿出撕开几片,就着水对付吃些。
未申时分,马车于西湖湖畔停下,晋无咎与纤纤在马车里坐了半天,下马后四肢伸展,说不出的舒坦。
栖霞岭位于葛岭以西、岳王庙之后,山道入口处一块石壁寸草不生,上边白底红字刻着一首七律《栖霞岭上》,曰:“栖霞岭上紫云吹,疑是英雄血泪垂。画舫歌残悲夜雨,湖亭酒尽泣荒碑。几人过目能忘恨,何客登坟不肃仪。遥望故宫禾黍灭,惟余乌鹊对南枝。”
晋无咎大字不识几个,但觉字迹工整苍劲,忍不住多看几眼。
纤纤见他停下脚步,道:“无咎哥哥,你怎么啦?你是喜欢这首诗么?”
晋无咎红着脸,道:“没,没有。”
纤纤大奇,道:“那你为甚么脸红呀?”
见晋无咎左右言他,更是心痒,连连追问,道:“不行不行,你今天说甚么也要告诉我,不然我不饶你哟。”
晋无咎避无可避,只能嗫嚅道:“我不识字。”
见纤纤不语,又道:“我在‘蓬莱仙境’一个人生活到十八岁,后来虽和小姐姐学过半年,认得了一些,但这首诗,我还是念不下来。”
纤纤这才笑道:“那你想不想学认字呀?”
晋无咎忙道:“想!想!”
纤纤道:“那之后你要是不下山去,每日里我教你罢。”晋无咎更是不住点头。
纤纤又是一笑,将石上六十字念过一遍,晋无咎默默记下,又与她并肩前行,五名家仆只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栖霞岭海拔不高,山道狭窄,曲径通幽,两侧绿植郁郁葱葱,极富生机,沿路有几处佛龛,香火缭绕,行走其中,仿佛置身仙山。
纤纤扭头间,见晋无咎忽然沉默,小心翼翼道:“无咎哥哥,你怎么啦?”
晋无咎道:“这里和小哥哥小姐姐的蓬莱仙谷,好像还有几分相似。”
纤纤道:“是么?”
晋无咎“嗯”得一声,道:“我在蓬莱仙谷的时候,走在山里也有些这样飘飘的感觉。”
心道:“但这里的烟雾是烧香烧出来的,蓬莱仙谷的烟雾是天然便有的,终究还是胜过这里。”
怕纤纤不悦,这些话没说出口。
纤纤道:“传说古时候这里很多桃花,每逢盛放时节,满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犹如满岭彩霞,故称‘栖霞岭’,只可惜我出生后,便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啦,但你说这里与仙山有几分相似,这个确是有的。”
说着伸出手指四顾比划,道:“这里往东是初阳台与葛岭,往南是岳王庙与曲院风荷,往西是骆驼峰,在那里可以看见西湖全景,往北便是我家黄龙洞啦。”
栖霞岭山势低缓,常人容易亲近,一路上行,各条山道均能看见有人闲步遛鸟,还有几人咿咿呀呀正自练声。
晋无咎道:“那些人是在唱歌么?可真难听得紧。”
纤纤笑得花枝乱颤,道:“无咎哥哥,你这些话可千万不能教人家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