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的大火在燃烧,那是营区之内的交战引起的火势。除了燃烧的营区之外,两边点起的火把和篝火也是多到难以想象。
满月的日子刚刚过去,今夜是没有月色的夜晚,有如白昼一般的火光将云层照亮,光亮甚至掩盖住了星辰。
姚弋仲带着姚襄巡视营区,他这样的举动当然是为了让士兵们能够看到自己还在营区,安抚军心的同时何尝不是查看情势恶化到什么程度。
“军主,着实是没有办法了。”
“是啊,军主。不是将士们不拼命,汉军的强弓劲弩太强,冲不上去啊!”
“哪怕是冲上去,面对敌军的盾墙我们也没有办法击破……”
“一千人动冲锋,能够有三四百人冲到敌军盾墙已经算是很多了。”
姚弋仲一路走,一路听到悲观的言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一些非羌族的将校眼神里看到了怨气和一种危险的目光。
重新回到核心区域后,姚弋仲召来自己的心腹将领,说道:“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突围将要提前动。”
谁都没有吭声,每一个人都是满脸的严肃。
突围是需要掩护的,可不是说突围就是闷头冲,那么就需要有殿后部队,而殿后部队不能放弃抵抗,应当起到阻止和延迟作用。
有人就问了:“领,他们会投降?”
姚弋仲就是现有这种迹象才决定提前突围,谁都无法肯定己方是不是有人暗中与汉军达成什么协议。而在战况无比不利的情况下,背叛从来都不会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是他麾下可是多族构成,营区内的晋人也还有个五六万。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姚弋仲那些所谓的死忠部队也就只能加快准备度,导致动静闹得颇大。
太大的动静会引来注意,不明所以的将校或是亲自前来,也能是派遣人过来,他们皆是询问姚弋仲问题,比如是不是要突围撤退。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杀声震天的营区之内开始出现了歌声,唱歌的是滞留在营区的妇女,一个带头之后就是引来遥相呼应,让女人特有的清脆歌声伴随着厮杀声、惨叫声、呻吟声……等等声音在唱响。
“嘿!”成朔透过盾墙的缝隙向外看去,问自己的直属上司斗阿:“胡人女子唱的是什么?”
斗阿捧着一个陶罐拿着勺子也不知道在吃什么,尤其是空气里满满都是恶臭和血腥味竟然也能吃得香甜。他闻言侧耳听了一小会,撇嘴道:“羌人的情歌。”
“啥?”成朔一愣神,错愕道:“满满都是在死人的战场,唱情歌?”
“要不然啊!”斗阿晋升之后可是经过集训,字认识了几个,故事听了不少:“反正胡人女子开始唱歌对我们是好事,比如几百年前的匈奴女人唱那个什么来着?”
“使我什么无颜色之类的。”成朔略略嫌弃地看着斗阿,嘀咕:“还一直吹嘘学了不少,原来什么都没有学到。”
斗阿就当没有听见嘲讽,他前去参加集训也就不到一个月,要是成绩优秀就不会是别部司马,该是成为军侯。那是他内心深处的痛,也觉得是一件无比丢人的事情。
两人聊着,却是看到一名袍泽脸上带着明显笑意在奔跑。
“那个……是王表?”成朔怪异地说:“生了什么美事,他笑得好张扬。”
“等等。”斗阿想到什么似得霍地站起来:“我刚刚是不是说胡人女子唱歌对我们是好事?”
成朔颔:“是啊,你是这么说过。”
下一刻,斗阿原地蹦了一下,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咱俩了!”,然后拔腿狂奔。
成朔吃惊地看着斗阿“哈哈”大笑很快跑没影,脸上满满都是错愕。
可以看到一种情况,处于前线的一些军官先后反应过来,他们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朝后方跑去。
战场之上出现歌声不是什么平常事,比如刘邦与项羽“四面楚歌”的故事,再有曾经的匈奴人多次唱歌然后被汉军驱逐三千里。更明显的提示,军营从来都不是能够随意喧哗的地方,不能大喊大叫是基础纪律,更别说那么多人唱那种听着就能感觉到凄凉和哀怨的歌。
处于后方的刘彦自然是没有亲自见到那些察觉端倪前来禀告的军官,他见到的是那些军官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
好吧,军队越级上报是忌讳,哪怕再怎么十万火急也应该是一层一层地往上汇报,看着耽误事,但纪律就是纪律,宁愿被误事也不该讲什么变通。军队的纪律一旦往可以变通的方向展,往小了说是军官怎么带兵,往大了说就会无组织无纪律。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接到汇报的刘彦几乎想都没想,笃定地说:“姚弋仲要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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