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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章(1 / 2)

 林强云把自己的想法对孙老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可以拿出二十万贯钱来开这间瓷器店,所有的一切都全权委托你代管。目标就是:只要能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在一年之内把这二十万贯本钱赚回来。现在你自己同我说说,你们父子一年要多少工钱,看看我们的条件谈得拢谈不拢。”

孙老头这下大感为难,心道:“这位林公子也真会给自己出难题,这叫人怎么说呢,工钱当然是越多越好。若是把工钱说得多了,只怕他不肯出那么多,更令人担心的是他一口就回绝不要自己父子做事。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一家大小要沦为乞丐饿死于街头。若是说少了,万一这林公子一口就答应下来,按自己所说的工钱开支给自己,又怕会吃亏。这可怎么说呢?”

想来想去,孙老头暗道:“反正自己一家人现在是没路可走的了,再不抓住这个唯一能救活一家大小的机会,只怕当真要‘沦落异乡成异鬼’,先让一家大小活下来再谈其他。”

当下孙老头不再犹豫,对林强云断然地说:“只要林公子能让我一家大小吃得饱穿得暖,不至于流落街头成为要饭的乞丐,工钱多少我们不在意,公子随意打发就是。”

林强云听了孙老头的话,有心把这做了十多年生意的人留下来帮助自己,认为工钱比别人多些更能让他们为自己出力。所以不再笑脸相对,改换正容严肃地说道:“既是这样,我也就把话给你讲清楚。请你们父子来替我做事的条件,就是第一年我先定下付给你们父子俩的工钱一千贯,如果我认为你们做得好,能为我将店铺打理得有钱赚,一年后再给你们加工钱。另外,若是在一年内赚够了我的二十万贯本钱还有多,那么,多出来的利钱就会按一定的成色付给你们红利,至于怎么分,分给你们几分红利,那就要看你们多赚到的钱有多少才能定了。”

孙老头心中大喜,暗道:“我们父子俩一年合起来能最少有一千贯的工钱,算是相当多的了。别人如何肯出这么高的工钱来请人,又还有赚多了钱时的红利可分,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去。这林公子定然是才出道做生意的,不知道请人做事的行情。那么,在这样的老板手下开店,想必可以趁机落些工钱红利之外的好处了,说不定会有大把的钱钞可得也难说得紧。”

想到得意处,孙老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眼中闪动着阴晴不定的目光。他这时真怕林强云醒悟过来,但却不是会把工钱减少,而是怕会失去这样一个能借鸡生蛋,再次振兴开店发财的机会。立即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好!我们父子为公子干了。不是为了这么多的工钱,光凭着公子在我们一家走投无路的时候,给了我们一条生路的恩德,我父子俩人就要为公子卖命。不过……公子怎么这么看得起小老儿,不怕我们带着公子的钱财跑掉么?”

“怕!钱呐,可以买到吃食衣物的银钱,我如何会不怕钱被人带走跑掉。”林强云毫不犹豫地回答:“别以为我就这样会把二十万贯钱交到你的手上,其中还有人管着钱的。你别看我说付给你们的工钱比别人多了不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生意做得不好,或是把店里的钱私藏入自己的口袋内的话,就别怪林某人不但不支工钱,还要送官究办。若是你们父子真的决定为我做事的话,明天我叔父沈念宗会到这里来,你们再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我认为满意了之后,就可以开始准备这间瓷器店开张了。好,我先回去,明天会有人到这里找你,事情成与不成,明天再说罢。”

孙老头吓了一跳,脸色大变:“难道这林公子真是道法高深的天师道门中人,我想打他主意的心思才冒出来就被他给看穿了,故而出言警告?哎哟,以后当着他的面时,什么不好的歪念头也不要去想,一定要做到心中无所思念才行。否则,自己心里一想什么他马上就会知道,那还有什么主意好打呀。”

不过林强云并不知道,留下孙老头是在自己的身边留下了一个炸弹,他还在得意洋洋地在高兴呢。

今天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当地的几位父母官,且不论他们孰贤孰贪,是好是坏,这都是以后才来理会的事情。最起码目前要在此地做生意会少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需要办理的各种令人跑断腿的事,可以在比较快的情况下办妥,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另外,孙老头如果确实能行的话,就又增加了一个有利的条件。

加上自己有比较充足的本钱,相信很快就能够在这泉州地面上站稳脚跟。

有了一个起步的基点,再加上曾经做过这行生意,还不算太差却因意外而失败的商人,几个条件加在一起的话,也许事情会好办得多。

心情愉快的林强云回到家里,好消息再次传到他的耳中。司马景班兴冲冲地找来,一见面就高声叫道:“林公子,成了,我们的水碓一装上去就成了啦!不但一个水轮可以拖动七个碓头,要用几个碓头舂粉,都能调得到让它服服帖帖,即使是只用一个碓头,也能调得到不快不慢刚好能带动,又不会太快。而且去调水碓的人也很轻松,只需到水轮边上把手柄搬到需要的位置就可以了。”

林强云跟着司马景班去看过水碓后,对老头儿说:“司马大叔,按这种样式再装三台水碓就够用了。留下的位置我想做些其他的东西,以免今后再有什么新制成的东西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来安装。”

回到大厅,又有沈念宗匆匆来找,他是来询问今天在晋江县衙发生的事。林强云一听到问起这件事,撞伤的头就又觉得有些痛起来。抚着伤处,林强云刚要说话就看见凤儿从坪中冲向大厅,远远看到林强云坐在厅内,这才放缓奔跑的速度。

凤儿一进入厅内,就大惊小怪地高声叫道:“大哥,四儿说你的头被人打了一个大包,快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了。”

林强云朝她笑笑,心里直骂四儿多嘴,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受了点小伤的糗事到处去乱说,丢脸得很啊,这么没面子的事也会发生在我这“飞川大侠”的身上!

凤儿解开系带,一把扯下林强云戴着的幞头,扳着他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的看了一会,发现只是一个小肿块,这才放心地吁了口气,说:“还好、还好,没什么大碍,抹上点鸡膏过两天就会消掉……啊,这么多的白壳(头屑),哎哟,脏死了。大哥,你的头上不会发痒吗?”也不等林强云回答,就跑出厅出。

林强云摇摇头,继续和沈念宗谈说今天在街上及晋江县衙经过的事情。说到有关开家瓷器店,请孙老头来主持其事时,沈念宗打断林强云的话,问道:“我们有三间铺面呢,只开一间瓷器店么,另外两间店面怎么办?昨天我也想了一夜,强云,既然我们有菜刀、蚊香、布底鞋可以大量制作出来,又有‘香碱’、‘雪花膏’这两样当世绝无仅有的奇货在手,何不再开几家铁器、刀具、蚊香铺、布底靴履铺、胭脂水粉香碱铺和彩帛绸缎铺呢,这样的话,不但我们这三间店面全都可以用起来,还要再买几间铺面才够开这几间店用的呢。”

林强云早上还在为开什么店铺发愁,想不到去街上转了一圈回来后,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高兴的呵呵笑道:“叔啊,好在有你和归永叔帮我,否则不要说做多大的生意了,可能我会连饭都赚不到来吃呢。可是,要开这些店的话,就一定要请到会做这几项生意的老手来才好,光是我们自己这几个人的话,还不把我们都给累死了。再说,我自己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去盯着店铺,还有很多东西和事情要我做呢。”

沈念宗笑道:“这事不用担心,我们一边做好开店的准备,一边招请做过生意的人来就是,相信只要出得起工钱,会有人寻上门来找事做的。”

林强云道:“叔,明天叫四儿带你去和孙老头把事情说定,先把瓷器店开起来,然后再想办法开张另两间店铺。”

凤儿端着一盆水进来,在边上站了好一会,看到他们还在商量着开店的事,不满地叫道:“爹,你们说完了没有,大哥要洗头了。”

沈念宗看了嘟着嘴的女儿一眼,笑着说:“好了,明天我会去把事情办好的,我另外还有事要办,走也。”

凤儿帮着林强云把头洗净,收起“香碱”放入小木盒中,用干布裹着林强云的头发用力搓干,然后小心地往撞肿的头上抹鸡膏,一边满意地说:“大哥,这‘香碱’也真是好用,把你的头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看不到一点白壳了。唉,都一年了,你的头发才长到没有一尺长,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和别人一样二三尺长哪。”

凤儿说着说着,忽然又高兴起来,边帮林强云扎结着长发,边说道:“这一头短发倒还长得又黑又粗,长长了一定很好看。大哥,以后要记得经常洗头,别一叫洗头你就跑啊。”

林强云点头应承了,反问道:“凤儿,这几天你都在忙些什么呢?”

凤儿说:“还不是为了做鞋的事忙,黑风峒来的那些女人才学会做布底鞋不久,手脚慢了些,所以这些天要守着她们,一有不对就要马上说明,这样才不会误了大哥的生意。”

闲谈说笑中,天色渐渐暗了。

夜色越来越浓,今天比往日更显得暗黑了许多,蒲开宗家的左偏院那个房间内,还是那四个人在小声地说话,好像他们自上次到这房间里坐下之后就再没有移动过一样,连几个人坐着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坐在上首的仍是老道,清瘦的脸上丝毫不见喜怒,三角眼盯着坐在下首仆人打扮的汉子问道:“梁东,你说林飞川的镖队派了三十人到晋江县衙,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去,此事确实吗?”

“千真万确。”梁东忠厚老实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探过头压低声音:“属下在喝了几碗酒后问过当时公堂上站班的吴贪嘴,他说这镖队的三十个人全都佩腰刀、箭匣和暗器皮盒,背着一个不知内里装着什么的奇形大麻布囊袋,连碰都不让人碰到。他还说,这些镖队来的人,看起来全都是身具武功的好手,而且从不落单,每次外出最少也有五个人。依属下想来,要从他们这些人身上下手怕是很不容易。”

侧面坐的那个山羊眼大汉向后仰着身体,以避开梁东口中喷出的气息,狠狠地看了裂开嘴露出满口黄黑色牙齿谀笑的梁东一眼,一脸厌恶地喝道:“快坐正了说话,你嘴里的臭气熏得人受不了。”

山羊眼大汉向老道请示说:“道长,属下认为我们去年没向留在此地的三十余镖队下手,已经错失取得林飞川钢弩的大好机会了。现在他们有了一百多高手,再去虎口夺食实为不智之举啊。我们这里总共才二十七人,有五人还是不能出去动手的。要以二十二人去抢夺林飞川的钢弩,怕难以如愿呐。”

老道并不是很自大,能听得进手下人的劝告。不过,还是向山羊眼大汉下令:“你说得没错,可事情已经到了我们非去动手不可了。今天吴四英又找上门来传令,侯总管要我们二个月内必须拿到一具钢弩,并立即送回顺天总管府内。侯总管要试着赶在忽里台大会选汗之前制出一批相同的钢弩,以期到时供察合台争夺汗位使用。”

老道停顿了一下,看了在座的几个人一眼说:“另外,吴四英还告诉我说,李铁枪的手下已经寻找到‘乌金’石,并花去二百两金子买到了二两,不日将送至此地叫蒲开宗给林飞川验过。所以,总管命我们夺取钢弩时不得伤到林飞川本人,一定要让他先为我们炼制出宝刀宝剑后,方可按计划掳人。”

老道说至此,脸色转冷,声色俱厉地沉声下令:“今夜,所有能动手的二十二人全都出动。”

他手一指山羊眼大汉:“羊兄弟,你于今夜子时前,带五个人从靠江那一面潜到林飞川的后院内隐身,子时我们冲入造成混乱后,便伺机夺取钢弩和专用的箭矢,得手后立即返回此处待命。”

山羊眼大汉站起身抱拳应道:“属下遵命。”

老道忽地一下起身,环扫跟着站起的二人一眼,狞厉的脸上露出一丝阴阳怪气的笑容:“剩下的人全都跟着我,一到子时便从背江的一面进入防守空虚的后院,尽量造成大批人入侵的景象,以便羊兄弟的人夺取钢弩。我们大家能否得到十万钱、畜一千、奴五千的赏赐,能否升官就看今夜能不能取得到钢弩了。若是成功得到钢弩,我升为分场管事后,你们都是我的副管事,到时子女金帛任各位予取予求。我们先行准备,走。”

梁东在走出屋门之前,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腿脚步也有点儿发麻,心下大为诧异:“才坐了不过半个时辰,这双腿如何便会发麻,该不会此去夺取钢弩会出什么事吧?唔,我得小心些儿,一有不对便先行开溜,免得将一条老命断送在此地。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得倒是开心美妙!哼哼,林飞川有那么好相与的么,赏赐的钱、畜和奴隶是那么好得的,官位是那么容易就能到手的?”

开店的事情有了些头绪,也许是过于兴奋的缘故吧,平日很早就要上床的林强云,今天没有一点睡意,反而精神奕奕地谈锋甚健。

他和陈归永、张本忠三人围坐在大厅圆桌边天南地北的闲聊,讲说些让人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把四儿、凤儿和习惯性地躲在厅角的山都吸引到桌边听得入神。

沈念宗忙完他管的一大堆事情后,也加入到他们之中。慢慢地几个人从开瓷器店的事说起,逐渐转为商量这么大的一座房屋应该如何加强防范。

山都在这段时间里增加了很多与人交谈的机会,说话虽然还是不怎么流利,听别人讲话是毫无困难地听得懂了。今晚刚开始时,林强云对他们讲些从《十万个为什么》中看来的奇趣异闻时,他和凤儿、四儿这些人一样听得津津有味。沈念宗一到,人们的谈话转到正事时,山都一是不懂这些,二是对做生意赚钱不感兴趣,就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到院子里走动。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些星星,让原本漆黑的夜空多少有了几点光亮,望着直朝自己眨眼的星星,山都心想:“恩人刚才说过了的,天上的星星本来是不会闪的,只因为它离我们太远了,远到没法把它的光让我们一下子看清,所以才会让我们看起来如同人的眼睛一样眨动。可是,为什么恩人还说天上没有屋子,如果真是没有屋子的话,我们的祖宗大神又住在哪儿呀,恩人以前又住在什么地方呢?”

山都沉思着信步走向后院,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掉到水圳里淹死,又被恩人救活以后,他总是时不时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天掉下水圳的地方,看着这段差点让他送命的水圳发呆。此时的他,不知不觉间又走到这段水圳边,慢慢依着新砌起的圳墙坐下。

坐着坐着,依稀间他似乎看到死于熊爪下的父亲和几位叔叔、兄弟的身影,他们的身影时隐时没地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出现,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再是竹竿磨成尖头后用火烧过的竹矛,而是恩人所打制出来的钢矛和可以一下子就砍断好大竹木棒子的长刀了。山都高兴地张开口大声呼叫,但父亲和叔叔、兄弟们都不理自己,就是有人从身边走过也听不到自己的叫喊声。他想爬起来跑过去和父亲说话,但身体完全不听自己的指挥,还是坐在圳墙下不能动弹。

又是一头巨大的棕熊出现在前面,父亲和几位叔叔、兄弟向棕熊冲去,山都也发疯似地挣扎着动不了的身体,他要去保护父亲,他要用恩人专门做给自己的钢弩去将凶恶的棕熊杀死,让所有的族人看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样的人了,让他们都能为有自己这么一个勇敢的猎人而骄傲。

天不从人愿,祖宗大神也没法帮助自己起来去杀死棕熊,耳中听到不远处传来“噗噗”两声轻微响动,似乎是钢矛和钢刀刺入或砍入棕熊身体的声音。山都恨恨地一拳打向自己不争气的脚上,手上传来疼痛的感觉使他睁开眼睛。四下里一张望,却哪里有父亲和几位叔叔、兄弟的影子?

山都迷惑的擦擦眼睛,耳中又听到“噗噗”的重物落地声和轻微走动的脚步声。这下他听清了,是狩猎时的人发现猎物后,小心翼翼接近猎物的声音。脑子稍一转动,山都立即明白是有人在偷偷地进入这座房屋。他们是恶人,这样偷偷摸摸的,一定是想对恩人不利!

悄无声息地解下背着的囊袋,先取出那块恩人为自己做的大布,把黑色的一面朝外盖住全身。然后才拿出小钢弩挂上弦,装上箭后伏低身体慢慢探头向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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