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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吴炎实在是无法形容心中巨大的震撼,试问有谁能够亲眼看到师傅手中火铳的威力,而不会生出这种感觉的呢。

别人他不知道,吴炎则清楚自己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年轻师傅,到底是怎么一个人,竟然连如此恐怖的兵器也可以造出来。

拜这样的人为师究竟是祸是福?吴炎现在确实是拿不准了,为什么那天就不能多考虑一下呢。现在还要不要跟随师傅去学艺,或者是在还没有学到一点儿技艺之前就退出师门?

“去,一定要跟师傅去学会他那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世奇技,决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疑虑,就平白地失去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说师傅决不会是个坏人,他也不是个普通人,一定是个神仙下凡来到了人间。”吴炎经过一番权衡之后,自我安慰地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这二天中,吴炎很难找得到一点时间来与师傅交谈请益,连想清楚地看看师傅密密实实装在布袋里的火铳,也被成天带在身边或背或扛的张本忠婉言谢绝。无论吴炎如何软磨硬泡,被纠缠得万分无奈的张本忠只好明确地告诉他:“没有公子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近距离窥看火铳。”

四儿好心地对吴炎说:“吴大哥,公子用的火铳虽然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但是林知州曾经下了严令:‘凡是知道的人都必须守口如瓶,不得对外泄露秘密,违者军法从事。’以后我们公子认为可以让你看的时候,自然会给你看的。你知道吗,公子对我们说过,他以后不但要做出火铳给我们护卫队的人用,还能做出‘轰天炮’。听公子说,那‘轰天炮’可厉害呢,一炮轰出去最远的可以打到数里地,被‘轰天炮’打中的地方,数丈方圆内人畜无一生还。厉害吧?”

看到吴炎被自己唬得一愣一愣地张开嘴直喘,四儿更是得意,神秘地将嘴附他耳边小声说:“公子说了,他准备造这‘轰天炮’是将来要装到海船上,以后出海和蕃国做生意时,就不怕海上的强盗了。我就不明白,听说大海都是一望无边的水。吴大哥你和我说说,你看过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吗?怎么有人能在海上做强盗,他们能在水上走路奔跑呀?”

吴炎越听越觉得吃惊,这位年轻的师傅究竟懂得多少东西啊!他拉住听说自己也没见过大海转身要走的四儿,好言央求说:“别走,四儿兄弟,你再给我说说我师傅只是用菜刀、蚊香和布鞋就要到蕃国去和他们做生意?万一蕃国的人不喜欢这些东西的话,那不是要亏本了?”

四儿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这也要担心?公子什么不能做,有什么事会不知道?他连红毛蕃国的话也会说呢,那个什么‘谷倒拜’是‘你好’的意思,‘孙舅’是‘多谢’,还有啊,蕃人把书本叫成‘不可死’。那回公子同我们一学说,害得我们几个笑到肚子痛,三儿兄弟更是倒在地上好久都起不来。”

四儿放底声音,神秘兮兮地附到吴炎耳边说:“公子没人的时候告诉过我,他过一段时间要做出能洗衣服、洗浴,能洗任何脏东西的‘洋碱’,以后有时间的话,他还要做水晶,做‘照妖镜’。本忠大哥说了,‘照妖镜’照的是人呢,镜子就会清清楚楚把汗毛都照出来,和真正的人一模一样。若是妖怪被这镜子一照,那就原形毕露,道行浅的就此一命乌呼,道行深的也将失去几百以至上千年的修炼之功。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怕传到有心害人的妖怪那儿,它们将会对公子不利。当然,公子是不怕的,什么妖怪能是公子的对手?可我们这些还没学到本事的人就会有危险,最起码也让公子分心来保护我们。你说是不是?!”

四儿的一番话,让吴炎更加坚定了跟林强云学艺的决心,既然能制出“照妖镜”令妖怪现形,并能克制妖怪的人,还会是坏人吗。这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呀。

罗家大公子罗运天十六日卯时正就起了床,早早来到谢财发家,他想赶个大早先与飞川大侠林强云先见上一面,好好地结交这位让他心仪的年轻人。

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早来的人,这些是让他既不敢得罪又不能一见在就跑的人物。

城内六大姓的族长、耆老们或坐、或站在谢家小客厅里,有几位在厅前的廊下踱着方步。

谢三菊小姑娘穿梭于这些莲城县内的头面人物中,端茶倒水忙得团团转。

罗姓当代族长——罗运天的父亲——罗清远,看到儿子进来,走过来问清楚他也是来拜访林强云,只交代儿子在门厅内等候。六大姓的长辈们拜望过飞川大侠后,才轮得到小一辈的人向林大侠请益。

唉,等就等吧,谁叫自己是他们这些人的儿孙辈呢,只希望这些老古董们少说些之乎者也,三两句话说完赶紧回家吃饭去。

天不从人愿,好不容易盼到十余个老呆板打躬作揖地告辞了,小姑娘三菊又风风火火地吆喝着叫吃早餐。

看到十来个人拥在一个厅里“呼噜噜”地喝粥,大公子虽然肚子咕噜噜地直叫唤,有过一面之缘的张本忠也走过来请他一起用餐,罗运天也没好意思去分食。只好强忍着饥饿说,到这里之前已经吃过早餐了,自己稍等一会儿没有关系。

谁承想林强云他们还没有吃完饭,又有县衙的巡检、书办,城内的保正、坊长等一大堆人寻来。这些人来见飞川大侠的目的,不外乎是逢迎拍马,夸赞吹嘘那一套。当面把林强云说成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神仙般的英雄人物。

罗运天心急火燎地等到近午,肚饿还能忍,屁股却是坐久了无法忍受地痛,站的时间长了脚又发麻。总之,想一走了之又舍不得放弃结交这样一个朋友,等吧又实在难以忍耐。他坐立不安地心里不知道咒骂了多少百遍,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盼出了谢财发的家门。

不要说罗运天这个等着见林强云的旁观者了,身在其中的林强云更比他难受十倍也不止。

平日里不要说与这些惯于阿谀奉承的人面对面打交道,就是看见了也会远远的避开。这天却是对这些人没有一点办法躲避,硬着头皮听他们成套使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废话,还要装出一副笑脸,嗯嗯啊啊地应酬。

林强云满头大汗的送走了最后一位唠叨的客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用手指在额头上一刮,一串汗珠从指尖上掉落到地上。刚准备去房间里拿面帕擦把脸,一抬头又看到一个人从门厅里急匆匆地朝自己走来。

这一下,让林强云的脸色大变。一屁股墩坐到条凳上,哀鸣出声:“不是全都走了吗,怎么会还有一个呢?”

一直陪着他的四儿哈哈大笑道:“公子昨天面对着数百盗贼围攻,我看也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汗,除了干净些儿外,只有打铁时出的汗才能和现在比呀。”

林强云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说:“天啊,这怎么能和打铁相比呢?看你说得多么轻松,应付这些人还不到半天的功夫,累得我腰酸背痛手脚发麻,比打铁更累十倍也不止啊!真要让我挑选的话,我宁可去打上十天八天铁,也不愿意再和这些人打上这么半天的交道。”

走到厅前的罗运天听林强云说得有趣,大笑道:“昨天见识过了飞川大侠的盖世武功,和在千万军马前面不改色的铁胆,想不到连说话也是这般风趣,令在下十分敬佩。”

林强云无奈地站起来,拱着麻木的双手连声说:“不敢,不敢。好说,好说。”

虽然知道林强云不喜欢繁文絮节,罗运天还是依足礼数地施礼报名:“在下本城罗运天,草字子昌。见过飞川大侠林公子!”

见罗运天这般做作,林强云也只好依礼回应:“大侠的称谓实在不敢当,在下林强云,草字飞川。还请罗公子不吝赐教。”

话才说完,林强云忍俊不禁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一边喘气一边说:“啊哟,我怎么越说越觉得别扭呀,这么文绉绉的说话会憋死人的。子昌兄,我看也不要互相你来我往的客气了,还是和平常一样就好。你说好吗?”

罗运天笑道:“怎么,飞川大侠也同我一样怕这些吗。”

林强云苦笑道:“快别提什么飞川大侠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乱嚼舌头,用我的字给起了一个大侠的称号。你看我哪一点像大侠了,大侠能和我一样一天到晚想赚钱的吗?我是看你和我年纪差不多,才说了这么多话。交个朋友吧,怎么样?”

说完伸出右手,眼巴巴地看着罗运天。

说实话,林强云来到这里三个来月,一直就很苦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一点乐趣,找不到一个人说说心里话。有时候烦得他用头直撞墙,撞到起个包,痛得流出泪才罢休。此时他是真心地希望能交上这位同龄的朋友,而且还打算以后多结交几个年轻朋友。

罗运天本来就是千方百计地要与林强云结交,现在看到林强云主动提出来,哪能不喜出望外,虽然不知道林强云伸出手来表示的是什么意思,却也管不了许多,一巴掌拍下去,自嘲的叫道:“好啊,飞川兄能看得起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肯交我这样的朋友,没话说,今后但有所命,火里闯,水里去,决不皱一下眉头。”

林强云交上一个朋友,高兴得拉住罗运天的手不住摇晃,呵呵笑道:“好好,好。我林强云今天总算有个朋友了。子昌兄,能和我说说家里的情况么,等一会带我去拜见一下伯父伯母和你家的长辈大人好吗。”

罗运天叫道:“飞川兄,你快放手啊,我们成了朋友也不必用这么大的劲抓手吧?要知道我这双手可比不得你打铁的钳子。我们坐下再说好不好?”

林强云这才发现罗运天正呲牙裂嘴地挣扎着要抽回他的手,赶紧放开双手抱歉地说:“啊呀,对不起,我高兴的得意忘形了。抓痛你了把?”

罗运天苦笑道:“说不痛是假,差点没把我的眼泪握出来。你好大的手劲,真不愧是打铁的人呀。不过,把这么大的劲用在朋友的手上,是不是过分了点儿啊!”

林强云急道:“又不是有心的,都说过对不起了,还要再说。气不过的话把我的手也拿去抓痛过一回,捞回本钱去就是。”

“好了,我们是朋友耶,几句玩笑话也说不得?再说你的手我能握得痛吗,有那么大的劲也不会被你握得哇哇叫了。来,我们坐下再谈。”罗运天搓着微红的双手坐到长凳上。

两位新交的朋友互相介绍了自己的情况,林强云当然免不了又拿原籍是林坊,父祖辈到外地经商的谎话胡乱搪塞一番。

罗运天当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否则的话,林强云这样的人在本地长大,不是早就名传城内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才出头呢。

说到要去罗家拜望长辈,罗运天说:“家父清远公,刚才飞川兄已经见过了的,不过去我家里让大家认识一下也好。特别是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对飞川大侠仰慕得紧,一直嚷嚷着要和我一起来看看你到底长成个什么模样,是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般吓人,或者真的像人们所说的只是个书生。”

林强云笑着说:“这下你看清楚了吧,我并没有比你多出一个鼻子耳朵,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吓人吧?”

“这个我和家里的人说过了,她们不信,都说人就在城内,一定在让我请你去见上一面。不过,你昨天所用的那两件既不像弓,也不像弩能在远处伤人的兵器,能告诉我是什么吗?”罗运天满怀希望地问出从昨日就憋在心里的问题,这件事情不问清楚,他恐怕此后的日子会寝食难安。

林强云说:“既然我们是朋友,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回身对站在一边的张本忠道:“张大哥,叫吴炎一起来看看吧。我知道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纠缠着你,想要知道我用的火铳是怎么回事。”

两天后到新泉村,寄住于一家家稍大的人家里,在相距二十多里的山林中奔走了两天,方把所要的矿物找到,如同铁矿石一样的锰矿还好些,那什么钨矿石可让几个人吃尽了苦头。山溪里、山坡上捡到的三百二十二块大如拳,小如卵的矿石,足有四百五十斤,这是累得贼喊捉贼死的罗运天不服气,回到新泉村后向房东借了大秤称过了的。再加上叫做锰矿的一百五十斤石头一起,连罗运天一起同行的八个人,平均每人要挑七十五斤重。不到一百一十里的路足足走了一天半方回到鄞江边。

离开长汀不过短短的七天时间,林强云好似离开了很久一样,听到长汀话也觉得更为亲切。过河的时候船夫认出林强云,并大声招呼:“林公子,看你们赶得满身大汗的,是从哪里回来呀?”

林强云客气地笑道:“这次回了老家几天,这位大哥过得还好吧。”

船夫勉强露出一丝苦笑,叹息着说:“唉,这世道的日子难过啊,我若不是在这渡船上还能挣到几文,家里的几亩薄田早就会要卖给大户,也要另谋生路去了。朝廷的赋税多如牛毛,我等小民百姓一年累死累活的,不够收税的栏头上门一回。唉,我知道和公子说也没用,只是讲出来消气而已。”

林强云也不知道如何来劝说这位船夫大哥,只能陪着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半个月没到南门大宅,长汀城南门内的大宅门楼已经修整油漆一新,在夕阳下显得极有气派。

大门前站着两个头扎蓝巾绾发,身穿白色粗布武士服的门卫,他们远远看到林强云一行八个,每个人都挑着两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其中一个连忙向门内大叫道:“公子回来了!快出来几个人帮忙接下挑着的东西。”快步迎上来接过林强云和张本忠的担子。

林强云转身从罗运天肩上接过轻飘飘的担子,把两个布袋取下提在手上当先向门内走去。这两个人林强云并不认识,想必是这几天六叔招募来的乡丁罢。

他向二人问清楚,横坑的打铁工场已经在几天前全部搬到了这里,林强云交代接过担子的人,把挑回来的东西全部送到工场去放着,稍后再行处置。

罗运天虽说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还真是从来没有用肩膀挑过东西。昨天这四十余斤刚上肩时还觉得不重,能和林强云他们轻松自如地说笑。

哪知出发后走了不到十里远的路,那副担子便越来越沉了。不但肩膀被压得生痛,上山会有要抽筋的感觉,而且下坡时脚还不住地发抖。要不是林强云见他挑得十分辛苦,叫大家每个人替他分掉一些,并走慢点让他能够跟得上,而自己也为了面子死命咬着牙硬挺着,哪里能和众人同时到达长汀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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