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又谁都不愿意相信。</p>
开始还劝慰他,可他却很洒脱,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有时他还会反过来劝慰众人。</p>
几日来老人都是如此状态,情况已如云遮皓月,风雨以待飘摇。</p>
骆涛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床边,双腿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握着他老人家的手,哽咽道:“先生今日的面色可是比昨日要好上许多,…”</p>
“正好大家都在,过几天,我们还去一次颐和园,还……”</p>
他眯着眼,露出微笑,慢慢扬起了手摆了摆,虚弱道:“呵,我恐怕这次…要爽约了。”</p>
骆涛贴着他才算听清他话的全部。</p>
骆涛焦急速道:“不会的,您老一定会好起来的。”</p>
……</p>
“人死…灯灭,花开花谢,此是定律,我能活到米寿之年,已是得天…厚爱。</p>
咱们爷俩此生能相遇,也是你我各自的缘份,这几年……你性子看似柔和,实则过刚,缺乏韧性。……</p>
外面的局势变化,……做事一定要深思熟虑方可下决定。……”</p>
张先生所说的每句话都扎进了骆涛的心里,张先生每说一句,声音就小了许多,但仍然强撑着身子说,直至强撑到那股子劲用尽。</p>
骆涛听的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见张先生说话气息不平,赶紧用手贴着他的前胸于他顺气。</p>
拭泪,“先生,您老讲的我都记下了,……”</p>
张先生呼出浊气,心气和顺,见骆涛已知,闭目微微点头,“莫哭,你都懂就好。”</p>
张先生越是这么说,骆就越忍不住,“呜~~~”他抽泣的声音传遍了房内外。</p>
待客厅的众人,有不少泪低的也是闻声而泣。</p>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先是用手轻点了几下骆涛的手背,骆涛这才止住泪水,两眼了水汪汪的看着张先生,他道:“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力量明显加大了很多,握着骆涛的手。</p>
能让张先生如此语气,事情绝对不小,但绝不可能是家事,先生认识那么多政要名流,随便一个都能帮助以后的张家。</p>
再加上两人师徒名分已定,只要不是触碰法律的事,又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骆涛都有责任来完成老师的遗愿。</p>
圣人有言:“有事,弟子服其劳。”</p>
便出口道:“先生想念的是不是韩干的照夜白图?”</p>
张先生这次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着头。</p>
韩干(韩斡),唐朝著名的大画家,《照夜白图》画面中,“夜白”拴在马桩上,鬃毛飘逸,双耳高竖,昂首尖叫,四蹄相视。</p>
画面右上角有南唐后主李煜的“韩乾画夜照白”题词。</p>
历来为皇家收藏,清末转至溥伟之手,后又经历战乱,清亡民代,他这位皇亲国戚的日子就过的没有之前那么好了。</p>
抗日战争爆发,京城沦陷,此时的他是担心画作毁与战火,还有就是这位满清遗老他一直都在做着复辟清廷的美梦,不管家用还是别用他都急需一大批钱财。</p>
一位英吉利的收藏家叫作戴维德得知此事后,立即就委托了沪海的一位叶姓古董商前往京城购买《照夜白图》。</p>
当时身在沪海的张先生得知此事后,便焦急万分,他十分希望能阻止《照夜白图》出境离开国土,但这时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p>
大名鼎鼎的《照夜白图》已经随着轮船的汽笛越漂越远,漂到了大洋的彼岸。</p>
其实早在小日子还没有进京城的时候,那时还是宋哲元执政京城,张先生就向他们提出政府要关注此画,可惜此时的他们一心都在考虑dang国前途,那有什么时间来关心一副影响不了国事的破画。</p>
再者就是那时候的张先生也已经没有财力购买此画。</p>
这才被英吉利人买走。</p>
张先生在回忆录中写道,“余在沪海闻溥伟所藏韩干《照夜白图》卷,为沪叶某买去。</p>
时宋哲元主政京城,余急函声述此卷文献价值之重要,请其查询,勿任出境。比接复函,已为叶某携走,转售英吉利。”</p>
没那购得此画留存国内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遗憾。</p>
骆涛相伴先生这几年,对此事那也是了解的,去年就安排人手去英吉利专门打探此画,可惜至今还都没有音讯。</p>
(《照夜白图》历史上于1977年几经周折之后由迪隆基金会捐赠美联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p>
这事就算张先生不说,骆涛也会尽全力去做。</p>
张先生又有意跟骆涛谈了几句红顶商人胡雪岩,介于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就没有再谈别的事。</p>
……</p>
半个钟头后,骆涛拖着疲惫的身子,抱了几本《商经》、《治学论道之经》、《持家教子之术》、《曾国藩家书》出来。</p>
看到了潘先生,低头垂泣,也不作他样,“先生,叫您。”</p>
潘先生由着女儿搀扶着他,身子微颤,双手发抖,她在强忍着悲伤,点了头。</p>
撇开扶着她的女儿,还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像是在安慰众人:“我没事。”</p>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这位老人心痛,更没有一个人能替她分担她的那份痛苦。</p>
她进了屋,也是轻轻关上了门。</p>
众人又都默然退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p>
骆涛并没有继续待在屋里,他感觉自己待在房间里,会窒息。</p>
抱着书,在其他人的目光下,迈出了门槛,走到大门处,脚就软了。</p>
几本书哗一下就落在了地上,也许是声音大,惊到了待客厅的众人。</p>
楼家少爷和随潘先生学画的学生李祥走了出来。</p>
他们见书籍散落一地,骆涛颓废地背靠着墙角,手颤巍巍地在掏着烟。</p>
“骆先生……”楼家少爷握着骆涛颤巍巍地手疾呼了两声。</p>
李祥则闷声默默捡起地上的书。</p>
“我没事,就是想出来抽根烟,脚滑了。”</p>
他忍着泪,松开了骆涛的手,骆涛才把香烟放到嘴里,“嗯,我给您点。”</p>
“谢谢,您抽吗?”骆涛也不作矫情,实在是因为手颤的厉害。</p>
他也没客气,从那打颤的烟盒里抽了一根,骆涛又让了一下李祥,他也是没有客气。</p>
三个人年龄都相仿,又都跟张家有着极深的渊源,面对这种情况。</p>
也许香烟和美酒才能解愁。</p>
他们出来未归,潘先生又未出来,张女士不好轻易离开,就让朋竹出来看看。</p>
“你去看看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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