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若斯丽恢复了她一如的善意的笑脸。
这个临时营地在新城区南端一马路北头的南湖边上,桑有志所说的洋街指的是新城区中段的二马路,一二马路的走向都是垂直于长江,从城区腹地分别延伸至江边的聚福和军舰码头,同惠马路的东端与二马路的北端相交形成一个直角,二马路的中端有条垂直于它的三马路向东南与一马路相连。这四条马路构成新城区的骨干马路,此外边缘都有一圈大道,港区也有多条马路,公园和南湖分别位于新城区的西面和东面腹地的一角。
“报告,团长好,”侯仲虎正在和王会长等人查看二马路这里临时营地,看到荣志文过来摆手示意他跟着。
“王老爷子,这都半上午了,进展有些慢,得抓紧时间,你们商会的人手不多啊,这不行,我的人过了中午大部分要抽走,他们还得要打仗呢。这些临时房子也要修好,关键是要遮风挡雨,对了,蚊帐一定要准备好,咱们那些商户要及时的给那些没有蚊帐的民众分发,一定是暂借,不然那些自己有蚊帐的也会要。”侯仲虎什么时候都不忘提防别人的算计。
“侯团长,这个你就放心了,商会组织的人手现在还在老城区帮忙搬迁,物资都准备妥当,商户都拿出了库存。等老城区的人撤过来,这里的人手就足够了,老城区也留下一部分青壮,三四户相邻的人家抽出一个人来轮替着看家,看看这仗打几天了。”
“那些十八旅的乱兵干活卖劲吗?”临时营地的基建以及老城区的整修都有乱兵在干活,只是经过甄别后,罪行轻的乱兵都打散了原来的编制,重新编制为十四个一百人的连,由鲁北派一个人担任连长,至于二三百人的重犯几乎全是兵痞则暂时收押由商团组织人手看押,还有一部分十八旅的官兵直接作为补充连直接参加战事,他们主要是炮兵工兵出身的特种兵。
“还行,一个个的都很卖劲,这些人都是裹挟参与兵乱的,几个理事商议向薛指挥求情放他们一马。”王思远的话让侯仲虎听得非常满意,这话就得让这些宜昌人自己说起来,其实薛波和他等所有的南下支队的人都想立即把这些人放过,可由他们自己提及这事有些对不住宜昌受苦的民众。
“那好,现在是九点一刻,我要回去参加军事会议,这样,让荣连长陪着王老爷子转转看看,我这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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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主要集结于以下三个地点,一个是宜昌城北江面上的西坝沙洲和葛洲坝上,一个是城北五公里处的**村,最后是老城区新城区的结合部民船码头和安定码头;川军沿江乘船顺流而下,发动攻势非常突然,原宜昌守军措不及防,这是造就川军抢占上述地段的主要原因。
据讯问十八旅参战人员和其他渠道得来的情报,进攻宜昌的川军约有三万人至四万人,但川军装备较差,缺乏火炮等重武器,仅装备少量老旧山炮迫击炮和重机枪,所搭乘船只也多是帆船,机器船仅占少部分,更没有炮舰,这一路川军不足为虑。
除了现在这路川军,长江南北各有一路川军分别攻击宜都和当阳,意图合围宜昌,估计友军的阻击不会有大效果,所以我军必须尽快的解决当前这部分川军,控制长江上的泊位,为迎接增援船队做好准备。
针对当前的川军,我军的部署如下,二营作为总预备队,一营负责老城区防守即面对来自北方东方南方三个陆地方向和一个西方江面方向的进攻之敌,西方江面方向有城墙作为工事,川军缺乏炮舰,进攻难度较大,估计还是从北方和东方陆地方向为主,我军已在宜昌外围的正绕山东山虎耳山建立阻击阵地,内线依托宜昌古城墙建立了第二道防线。
南方针对的是切入新老城区间的川军的进攻,受地形限制只能依托老城墙和东部的护城河道及城墙下不足一公里的空地构建防线。
三营与一营的防区南北向以同惠马路为结合部,东西向以虎耳山为界,主要拱卫新城区非安全区部分,防止川军偷袭。战事一起,依据与英美方面达成的协议,我军的调动将不能通过二马路和三马路,只能通过一马路和新城区北部边缘的大道机动,也不能经过安全区向川军发动作战行动,所以三营要切实注意这点。
川军不足为惧,首先要解决的是肃清安定码头和民船码头的川军,争取三天内解决大部这路川军的大部。”薛波简短的介绍完形势,若是让十八旅十八师等直系军队听了肯定认为他是在说大话,可是南下支队的军官却是没把这几万川军当回事,如果不是因为要打一场政治仗,要把这次作战成为扎根宜昌为代表的鄂西的奠基战,哪来这么多麻烦,早就开打了。
“薛指挥,外面有些外国人和和尚要见您。”会议还在继续,大家商讨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卫兵前来通报。
“罗维斯神父,志远大师,谢谢你们的好意,这次战事的救护工作,我军部分先由我部自行负责,若是伤员过多超出我部能力再请求两位的支援不迟,两位组织的战场救伤队的主要精力放在川军方面和安置点难民的医务需求上。”薛波对前来拜访的几位神父僧侣说道。
原来是教会医院红十字会红万字会等慈善团体前来接洽战场救护工作的事宜,这事在民国的征战中一点也不稀奇,直皖大战最先赶到战场的不是两军,而是这些慈善团体的救护队,这些救护队不管敌我双方的伤员,一视同仁,等同对待,所以不管是参展的那方军队都对这些人员礼敬有加,予以保护,但即便这样,还是有救护队员死于流弹之下。
说起来北洋军阀之间的混战是最绅士的战争,先打一场短则数月长则数年的口水仗,即便是真能整作战也是预设战场,预定时间,打完了双方检点损失,承认胜负,然后败者下野,胜者上台后一般不难为败者,更不会出现杀俘的现象,所以参战的士兵大多不尽心尽力。
其他派之间或与北洋军阀之间的混战稍微差点,但也大多恪守规矩,如川军这番不宣而战的偷袭行径很为人所不齿,但战事一胶着,绅士风度就得保持,宜昌城热火朝天的撤离难民,建立安全区,布置兵力修建工事,而就在安定码头民船码头的川军因为未到约定的开战时间,并不会有任何举动,其实两军防线最近的距离不足几百米。
事情的热闹还不仅仅限于这些慈善团体先行一步的进入战场,新城区靠近战场的那些高地早就挤满了观战的民众,驻宜昌的外国人更是八卦,早早的让仆从抢占好位置,准备好藤椅凉伞,以及茶点咖啡等消遣食品,更有人通过关系联络到长江江面上的军舰,谋求在军舰上占据一个好位置。
有西方报者撰文描述四川等地的军阀战争,戏称真人战争戏,每每战事发生,参战者八千,围观者数万,胜似节日聚会,好不热闹。
此时的安全区飘起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散着烤咸鱼的鲜香,来自哈尔滨的俄国犹太人炊事员库卡夫斯基已经烤好了全麦面包,尽管是来自俄国,但是库卡夫斯基制作面包采用的设施却是来自德国的技术,面包也是德国的口味式样即大名鼎鼎的德国黑面包。
几口大锅里熬煮的是添加紫菜,虾皮,干贝以及青菜叶的面汤,一旁的铁鏊子上炙烤的是咸鱼干,鲜香就是它们散发的,难民们好奇的在商会人员的组织下排起长队,端着饭碗等着领取自己的套餐,其实所有人家里也带足了粮米,就是为了尝尝鲜,当然也不排除贪小便宜的心理。
“姆姆,给您”惦记着那个美丽的修女的荣志文在一个街角找到了若斯丽,他递过一盒奶酪和一瓶奶油以及一大个面包,那盒奶酪是库卡夫斯基做甜点的私藏品。
“奥,圣母玛利亚,感谢上帝,感谢您,少尉,教区的姆姆们好久没有品尝地道的奶酪和奶油了,谢谢您。”见到荣志文若斯丽同样有些欣喜,也没有拒绝荣志文的物品。
“姆姆,您是修女吗?”
“不,我现在只是初学生的第五年,还没有发永愿。少尉,您是教友吗?”
“是的,我九岁进入学校就受洗了,但我仅上完初学院第一年的培育。”
“奥,您既然是天主的子民,为什么要去当兵呢?当兵是要杀人呢?为什么不去救人呢?”
荣志文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困惑,但是现在却没有,因为在他心目中堪比天主的司令教诲过他,所以只是略微沉默,他就答复若斯丽:
“即便你是诚实率真的,人们仍然欺骗你;即便你是友善的,人们还是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姆姆,我知道你会说,我还要诚实率真,我还要友善。姆姆,您错了,我杀人是因为这人可杀,我救人是这人可救,我诚实率真,我友善,只对诚实率真之人,友善之人。主也是想这样教诲我们的。”
“奥,圣母玛利亚,原谅这只迷途的羔羊吧。”若斯丽慌忙在划着十字。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突然“轰轰”的炮击声传来,十二点过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