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秦素盈才知道,那晚,元恪真的来救她了,只是一直站在外头,元恪听着她挣扎,痛苦,亦听到她说恨燕祈,听到她唤自己救命,听到她心碎的声音……而他却没有进去救她。
待燕祈离开很久之后,元恪方掀起帘子,走了进去,秦素盈蜷缩在床榻上,抬头看着他,声音呜咽里带点歇斯底里,元恪什么都没有说,坐到床边,轻轻抱住她,等她哭累,秦素盈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余下她独有的糯糯的哼唧声,他就如此拥着她,心里模模糊糊掠过一些很早之前的事,眼眶微微有些红,忍了忍,低头看到秦素盈夜色温柔的青丝,心里轻轻有些牵动,那一瞬,他开始悔恨方才没有冲进来……
待秦素盈醒来时,天还不曾亮,惊恐不定的喘息一会儿,见元恪静静的躺在她身侧,一直握着她的手,温温的有些暖意,秦素盈仔细看着自己身侧的男子,北朝男子的粗犷中略带一丝书卷气息,眼窝极深,眉色墨黑,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心内猜测着,许久之后,他定是这片热土的霸主,只是阖上眼后,眉宇间那一抹伤,终是遮掩不住,无论爱恨情仇,都深深镌刻,倔强的驻停,似乎在期许有人能抚平……
“醒了?”元恪忽然睁开眼,看到秦素盈入神的看着自己,他不习惯笑,亦从来都不笑,此刻,他却努力勉强的挤出一抹微笑。
“元恪~~差一点差一点,我又陷进去了。”秦素盈别开眼眸,淡笑着,忍了忍喉间哽咽的酸楚,方道:“当我听到他唤我名,听到他那些温软细语,看着他愤怒的眼眸,看着他吃醋的样子,他似乎真的在乎我,他是真的在乎我么?”
“素盈,你还爱着他。”元恪不知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掏空了。
秦素盈摇了摇头,想笑,眼泪却掉下来了,“对他,从一而终,不曾变过,可惜…他并不爱我,如今,我终于明白,这相爱最怕的就是爱错人,偏偏又被他吃的死死,如此挣扎着,我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躲得远远地,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摆着冷漠的面孔,他不明白,我是躲他是怕他,怕他是爱他……”
她,终究还是爱他的。
她的心,原来只能容纳下他一人。
她的爱,那么好强,那么有担当。
元恪整日陪着北朝皇帝元熙和南帝燕祈,射猎,晚宴,政谈,往常再忙,他总会抽出半刻钟去秦素盈帐里坐会儿,如今,即便远远看着她帐子,立上一刻钟,也不愿再靠近,他不明白自己在赌什么气,恼怒她什么,甚至燕祈,他亦总是冷冷的样子,不似其他王爷,总巴望着能有几分交情。
秦素盈并未觉察出什么,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却比前头更加沉默,更加小心翼翼,闲而无事,总是一处躲着看雪,静静地,让旁人看着心疼不已。
秦素盈听见帐里多了一丝呼吸声,回首,见元祉立在她身后,低垂着首,脸上有着类似于愧疚的表情,秦素盈笑了笑,道:“元祉~~许久不曾见了,近来很忙么?”
“素盈,对不起,那晚……我。”
秦素盈摇了摇头,颇有些歉意的回道:“跟你没有关系,反而是我,连累你们。”
元祉皱了皱眉,意气奋发道:“素盈,他日,等四哥他……你永远都不用再怕燕祈了。”那半截话他不曾说出口,自小在官宦王权漩涡里长大的秦素盈,怎会不明了其中深意呢,她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元祉走过去,扯了扯秦素盈的衣角,思虑半天,方道:“其实,那晚,我跟四哥一起来过的,四哥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秦素盈睁了睁眼睛,继而,释然一笑,笑容虽是和煦的犹若春日阳光,心内却同帐外的天寒地冻一样,彻骨的冰冷,她越发肯定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皇帝的隐忍,皇帝的冷酷,对皇权的向往,他一个都不少,燕祈亦是如此,即便她秦素盈用破一生的爱,又怎能敌过皇权的魅力。
秦素盈看着身侧稚气未脱的少年,眉宇间透出几分单纯质朴,忍不住问道:“元祉,你为什么不愿意做皇帝呢?”
元祉耸耸肩,靠在秦素盈身旁的桌案上,漫漫自语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朝堂上,将相帅争权夺位,拼的你死我活,后宫呢,妖言谄媚争宠爱,斗的血雨腥风,我不喜欢,比起皇位,我更愿意手握长剑,战场上,拼死杀敌,为四哥守住天下,而且,我只喜欢映月一个,你也明白,映月性子直爽,最不会同女人相处了,我不想她不开心。”
秦素盈眼泪还在眸中闪动,却勉强微笑道:“我真羡慕映月那丫头,过些时候,接映月回来吧,我从来都没怪过她。”
元祉愣愣的看着秦素盈,点了点头,有些哀愁道:“素盈,我发现,只要燕祈出现在你身边,你似乎有掉不完的眼泪。”
秦素盈真的没有哭,没有哭,但是眼泪就那么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