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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萍难驻(1 / 2)

 )本仙活了万把年,统共相交了三个人,一个乃是现今的青丘国主,此刻听芳重说还在宫内安睡。89文学网一个便是从前健忘,尔今日趋正常的岳珂,剩下的一位正是鲛人太子离光。

现如今,他对着我与岳珂一片茫然,全然陌生的眼神,可真教我腔子里热血扑腾的这颗心瞬时凉了个透。

那鲛娘含泪替我们解惑:“当日天界灭族,听说太子殿下从高处掉落,掉下了东海,头部触礁,昏迷不醒。水下潜伏的族人将太子殿下救回珊瑚城。但天界幽冥铁骑横扫珊瑚城,亏得王后带领其余族人潜伏在了珊瑚城下的密道之中,这才保全了族中妇孺的性命。但太子殿下却受了极重的伤,休养了这些日子才略略好了些。”

我虽不满离光将本仙忘了个干净,但大战之后还能见到他安好,已是天大的喜讯,哪里还会追究这些旁枝末节。又扯着他的袖子将他上下瞧了瞧,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芳重,能否跟爹爹说说,让宫中医仙前来瞧瞧离光这伤,也不知要紧与否?”说着一头坐倒在院内石凳之上,只感头脑晕沉,再挪不动一步路。

且不说天河大战,一路奔波,马不停蹄,修罗城中佳酿向来后劲极足,折腾了这会子,本仙终是有些吃不消了。

芳重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小药瓶,从内里倒出一丸蜜色丸子来:“我王早知公主回来定然有此要求,早已令宫中医仙替离光公子看诊了。方才我王千叮万嘱,要公主酒劲发出来之时,吃下这丸解酒丹,否则这两日怕是头疼难捱。”

我接过药丸,只觉清香扑鼻,又扯着离光的袖子摇了摇:“离光,我头晕的厉害,能否在你塌上躺一躺?”

那个蓝眸沉静,虽然面目已毁,但眸中笑意如旧,差点教我以为他并不曾忘记过去:“公主殿下若不嫌弃,且随离光来。”

岳珂拖长了调子唤他:“离光——”身后已伸出一条臂膀来,我依着那臂膀立起了身来,软软靠了过去,有别于岳珂身上淡淡的石琼花的味道,竟然是林中花草的味道一般,稍稍抬头,雄力坚毅的下巴即在眼前,倒将我唬了一跳,脚下一软,差点绊倒。

我以为方才定然是岳珂,哪里料得到乃是雄力。但如今紧揽着我的男子肌肉僵硬,他大概也料不到我会被他吓得脚软,那面上分明有了踌躇之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本仙向来大方,细节之处也不甚追究,雄力乃是修罗族的好男儿,岂能因件小事教他难堪?想通此节,我已放松了下来,将半边身子皆吊在了他的臂膀之上:“劳驾了!”当先一步,已与他向着离光的方向追去。

前面方才行走了五六步离光猛然踉跄了一下,脚下一滞,倒教本仙一顿好笑:“离光,难到你也喝多了酒?竟然走个路也差点摔倒。”

“公主说笑了!”那语声虽轻柔如旧时,但细辩来倒有几分沧桑之意。

本仙尚在醉中,哪有心理多想这些。但调侃与他却得了这么句一本正经的回话,当真有些讪讪的,又转头去寻找岳珂,透过雄力臂弯,但见他还立在方才我坐过的石凳石桌面前,正尴尬的收回手去,面色铁青。

这条傻龙气性也忒小了些。从前他健忘,离光从不曾对他有过这般怨怼之色,至如今离光不过就忘了一回,他便摆出这副臭脸来,可真有些不厚道。

我愤愤不平,替离光抱屈不已。不过半盏茶功夫,穿檐过廊,终于来到了一处极清幽的所在,院内遍植花木,草木树荫之下放着一张躺椅,瞧起来极为舒服,本仙差点便回身躺在那躺椅之上。

亏得雄力半拖半抱,终是将本仙拖进了离光房内。但见房内洁净清冷,并无私人把玩之物,仿佛住在此间之人,一个转身便可以离开,连行装也无须打理。

也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别的原因,我忽然间心酸无限,差点泪盈于睫。东海鲛人世居珊瑚城,鲛族又向来富有,离光又生得姿仪不凡,气度卓然,虽比不得天界太子尊荣,但在东海却也尊贵荣宠,便是连东海龙王的幼nv碧瑶也对他情根深重,难以自拨。如今却沦落到此般境地,王城尽毁,惶惶逃窜,偏偏还容貌尽毁。

但经过这些磨难,他仿佛还是昨日那温雅翩然的公子,甚直连眉间也无一丝怨怼之色,柔声道:“公主若不嫌弃,便在此间歇息?我等暂且告退。”恍惚之间,仿佛是初见,他立在珊瑚丝的另一头,声击玉碎,容颜俊美,笑如春风,令人见之忘俗,笑容这般的自由豁达。

我一头扑倒在他的床扑之上,房内之人忽啦啦全退了出去,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叹息,面庞之上有冰凉的手指轻轻移动。酒后酣热,那凉意舒服得令我轻叹,睡梦之中也向着那冰凉之处靠近……

再醒来之时日暮西山,爹爹已派了宫侍在门口等待,今晚宫内有庆功酒宴,非主帅参加不可。我匆匆与离光告别,又相请他前往修罗宫,见得他面有难色,忽尔想到,也许他对自己面容尚有几分顾忌,遂不再强求,临行登辇,还挥手朝他道别:“你在此好好养伤,过得两日我总还要抽出空来瞧瞧你。”

他面色之上一片漠然,带着疏离的客气笑意:“公主公务繁忙,若有要务还请不必理会离光。离光在此叨扰,已是心内难安,岂能再为公主多添麻烦。”

来时一腔热血,归时满心伤怀。本仙与离光向来无拘无束惯了,又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客气疏远,一时默然缩回辇中,由得宫侍加辇而去。

宫门口侍卫见得公主车辇,立时跪倒恭贺:“属下恭贺公主凯旋而归!”我既已知此役在爹爹算计之中,且战场之上其实并未完全分出胜负来,这声恭贺听在耳中多少有些刺耳,也只是随意抬了抬手。

碧篁殿内,爹爹面前摊开的火红色的罗裙,与匣中明珠抹额,金钗步摇皆郑重摆在床铺之上。我甫一进门,怀中便扑进来一个毛茸茸的身子,在我怀中拱了拱,呜呜叫得格外委屈。我在它小脑袋之上轻轻的摸了几个一回,奇道:“九狸,你不是早已化出了人形,怎的现今还作一副禽兽模样?”

九狸委屈的直叫,被爹爹一眼横过来,在我怀中打了个哆嗦,终究老老实实趴下了。爹爹笑意满面招手:“鸾儿快来,爹爹教人替你裁制的礼服,来瞧瞧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我抱着九狸过去,探头往爹爹大床上瞧去,但见华服金线,赤如烈火,当真耀目。本仙观这颜色艳丽,不由笑道:“爹爹这是替女儿缝制的嫁衣么?怎生红的这般艳?”

爹爹瞪了九狸一眼:“还不乖乖在凳上坐着去?”又指着那红色华服道:“鸾儿羽毛颜色浅,向来是青衣素衫。但阿修罗族崇尚浓丽的颜色,红色尊贵,阿修罗女子又向来性如烈火,倒都喜欢穿件红裙子。更何况公主凯旋盛宴,自然要穿红色礼服。”

他话音未落,九狸已从我怀中乖乖爬出,跳上殿内凳子,乖顺趴了下来,只拿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可怜兮兮瞧着我。

我不由失笑,何尝见过九狸这般委屈的神色?便是寄居在月老府中,他也是占尽了便宜,三不无时将月老红线扯成了乱线团,费了月老好大功夫。我拿起桌上盒中明珠抹额把玩,漫不经心一般问道:“九狸这是怎么啦?怎的这般听爹爹的话?”

爹爹正色道:“鸾儿莫非不知,这只小兽乃是只雄兽?”

我将手中盒子放下,笑道:“这头小兽鸾儿养了也有几百年,非一日一时之功,自然知道他是只雄兽。”

爹爹目中痛色甚重:“此事都怨爹爹我!若非你娘死的早,怎能由得鸾儿这般胡闹?仙界虽不拘礼法,但男女大防却还是要守。“

本仙今日真正匪夷所思,居然从两个决无可能讲此道理之人口中听到了男女大防一词,不由细细端详爹爹面色。

爹爹被我迫人的目光一盯,顿时手脚都似无处安放一般,眸光闪烁,忽然指着乖坐在凳子上的九狸喝道:“国主虽是小雄兽,但要想在宫中陪伴鸾儿,往后须得谨守此条,一不得赖在鸾儿怀中,二不得在鸾儿塌上歇息,再不得倚小卖小,对鸾儿随意动手动脚。”

九狸乃是个吃软不吃硬性的性子,我本以为,爹爹提出这些条件之后,他要么扭头回了青丘,要么装聋作哑,我行我素。岂料爹爹话音方落,他已经忙不迭点头,眸中全是讨好之意。

爹爹咳了两声:“此后这些事就这么定了。往后岳珂雄力等人,也不可随意进殿。有事可前往七叶堂禀明。”

我呆呆瞧着爹爹,不明白向来通情达理,视礼教如无物的爹爹怎的突然注重起这些细节来。

爹爹笑得一脸慈和:“鸾儿与爹爹相聚这才几日,爹爹自然不能这么快将鸾儿嫁出去。这择驸马嘛,须得慢慢的择,择个一两万年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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