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浓雾渐渐散去,无垠荒原消失不见,我就蹲在房内,面前有张粉润的脸蛋,正是同娑殿下。身旁正是被我砸下来的膳食。
我摸摸脑袋,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啦。茫茫然瞧了同娑殿下一眼,一步步往殿外走去。身后金砖闪着暗泽流光,几乎要灼伤我的眼睛。我捂了捂眼睛,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立定在殿门口朝着殿内冷冷道:“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他一定在殿内。闻听太子殿下妙法天成,六万年仙法精进若斯,我不过一个不留意便着了他的道,若非同娑殿下前来,怕是要将心中所挂怀之事一件件告诉他。殿外日光明亮,暖烘烘将我身上寒气驱散,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再未露面,便似殿内无人一般。
同娑殿下紧跟着我走出来,将我奇怪的瞧了一眼,道:“青鸾,你魔怔了?”
我想起自己见识过的仙法,离光的幻术倒似与此承启一脉。直愣愣道:“同娑殿下,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还请你说句实话,也教青鸾死个明白。”
他似被我这神态吓到,面上笑意褪去,点点头。
我道:“太子殿下修炼了幻术对不对?鲛人的幻术。”
他大惊,伸手就捂住了我的口,四下里偷偷瞧了瞧,将我往旁边树丛山石里拉了一把,指着我道:“你这呆鸟怎么什么都说?天界仙法奇妙,天界太子怎会去修炼鲛人的幻术呢?且是邪门歪道。”
传闻鲛族的幻术独树一帜,虽不同于仙家的仙法,但却能蛊惑人心,便是定力不佳的仙人们也会着了此道,是以在仙界被等同于禁术。
我拉下他的手来,冷冷道:“我方才就着了他的道。我虽见识浅,但也有个把鲛人朋友,这等幻术还是瞧过的。”
离光虽从不对我用幻术,但不表示我从未瞧见过鲛人的幻术。我从前好奇,就曾捉了山中小妖来令他施幻术,瞧着那些小妖吐露真心话,各种奇怪的答案都有。曾经一度令我捧腹大笑。但如今着了旁人的道,无端觉得心里冷。
同娑殿下见我这般冷厉,扯了扯我的手臂,难得讨好道:“哥哥定然只是为了好玩。他对你……没有恶意的。”
我摇摇头,冷笑道:“殿下与太子殿下乃是当今玉帝的亲子,对小仙有无恶意姑且不论,就算将小仙扒皮拆骨,小仙也难以反抗,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他被我这话噎得面上红一阵青一阵,呆立在原地。我转身大步而去,未行几步,身后又传来脚步之声,同娑殿下瓮声瓮气道:“青鸾,你要去哪里?”
我拉起裙子来细细瞧了一回,左脚腕细白的皮肤之上有着淡淡的一圈红色,交脚踝直直的伸了过去,指着上面淡淡的红色印记道:“去找月老这老头,让他给我把这条线斩了。”不知为何,心中竟然犹疑了一下。
他起先闭眸,又偷偷睁开眼瞧了一回,惊讶道:“青鸾,你脚上居然有一根红线?”
这同娑殿下瞧着今日倒有些傻气,一眼即瞧明白的事,他倒大惊小怪。
月老的府上有两小童把守,见得同娑殿下偕同我前来,两童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朝着同娑殿下行礼道:“恭喜三殿下,贺喜三殿下!”
同娑一手从后衣领提起一个,砰砰两声,就将这两孩子扔了出去。我心中怒火渐熄,后知后觉涌上来些害怕来,偷偷摸了把自己的后衣领。
月老闻得门外小童惨叫连连,连忙从内跑了出来,大声道:“是哪位想拆了老夫的洞府?”
同娑殿下一梗脖子,不怀好意笑道:“月老爷爷,听说你乱给仙人偷偷记红线,这事是不是应该禀报了父王才对?”
月老奔至门口,正听到这话,两条白眉几乎拧到了一处,抓抓白色长须,道:“三殿下说笑了。”
我拉起裙子,露出脚腕来,指着上面那淡红色浅浅的印子道:“闻听上仙老眼昏花,今日一瞧果然不假,若不然,怎么能把给凡人系姻缘的线系在小仙脚上呢?”
他连忙扣起自己双目,道:“老夫虽替人绑了一辈子红线,但到如今花甲之龄还是未婚之身,小姑娘不可做出如此无礼举动。”
我被他这番作态气得发笑,放下裙子来向着府内而去,口中嚷嚷道:“小仙一贯的泼皮无赖,听说月老府中遍植花草,皆是情比金坚之物,小仙倒不信这男女情爱仅凭一些仙草便能情比金坚,不如让小仙拨了下来试试,反正一株无效再拨一株,总有见效的时候。”
月老紧随在后追了上来,苦劝道:“小姑娘,这事好说。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怒则伤肝,大不合算。”
我绕过他去,直往里闯,只见月老府内小童皆穿了喜庆的红色,个个眉目如画,倒像是凡间年画上的娃娃一般。到处张挂着红色,整个月老府便陷在这团红色之中。才穿了两个回廊,便见前面云亭之上堆着大团大团的红线,有个白色的小身子在其上玩得不亦乐乎,那些红线皆被他缠作一团乱麻一般。月老本来追在我身后苦劝,抬眼瞧到眼前景像,几乎要晕过去一般冲将上去,叫道:“你这小兽……你这小兽。我方才整理了三天三夜才整理好的红线,又被你扯作了一团乱麻。早知你这般顽劣,我就不应该把你捡回来。”
我瞧着那淡白色灵活的小小身子,只觉熟悉已极,心中欢喜连连上涌,暗地里的担心皆化作了重逢的喜悦,大笑道:“月老,我觉得这头小兽倒是可爱至极。红线岂能是乱拴的?”
那小兽抬起头来,一对赤红酒瞳流转醉人风波,眼前银色闪电窜了过来,一头将我撞翻在地,一人一狐紧紧拥抱在一处,喜悦扑天盖地而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