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他的面,我自不敢与同娑殿下相争,但他既然走了,我哪里还会顾忌同娑殿下的脸面,冷着脸拿起扫把,将瑶叶扫得纷纷扬扬,扫把掠过同娑云靴,极是不屑瞧了他一眼。
他气冲冲道:“我瞧着你是被太子哥哥的美貌晃花了眼。”
我凉凉瞧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殿下,小仙这里没坏!小仙瞧着被太子殿下晃花了眼的倒另有其人。一个大男人这么计较容貌,不羞么?”
同娑殿下气哄哄一走,华清宫门口便只剩了我一个。我抱着扫抱,慢慢扫了起来,两百年间,这件事情已做得纯熟。只是常常怀念自由的日子。身服杂役倒算不得什么,可惜的是,我不能一翅冲天,尽情翱翔。
至于男女情爱么?有时候大半夜会梦见模模糊糊的白衣少年,温雅秀挺,面目模糊,好似心中极是牵挂一般,不及细瞧又如轻烟般消散,梦里惆怅一回,醒来万般皆忘。
这两百年间,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只道鲛族欲与东海联姻,但订亲当日,鲛族太子却不告而别,天下湖泊水域万千,且他身上又带着五彩盘灵石,并不惧陆上生活,竟然一去无影踪。龙四公主深受打击,其兄岳珂为妹出外寻找鲛族太子,不久之后,有人瞧见一对白衣俊俏儿郎,但四海八荒三十六重天,但东海龙宫与珊瑚城鲛王至今也未曾寻到过这两人的踪迹。
我做洒扫仙娥做了两百年,早就戾气敛尽,锋芒折堕,再不似过去胡天胡地,随心所欲。听闻这个消息,至多不过是默默出神想上一回,便丢开手去,只做我的洒扫仙娥,万事不理。
今日却是手脚快了些,不出一个时辰便将宫门口打的干净。我捏个诀,将扫把挪回原位,信步在天街行走,不出百步,前面便停着五六位仙子,品极皆比我高,但各人手中皆擎着一朵瑶花,却围着中间的一名白胡子老头吵嚷个不休。
那老头怀抱一团红线,手忙脚乱从线团之中抽出一根根的线来,随手递于这些仙子,想是尽快打发了,也好清静。
我见走避不过,只得上前见礼。那些仙子瞧着我在华清宫当差的份,各个倒也客气了几分。内中只有一位黄衫仙子不屑的将我瞧了一眼,淡淡道:“不过是个洒扫的粗使仙娥,你们也太多礼了些。”从那白胡子老头手里抢过一根红线,扭头走了。
另有一位淡紫色面色和善的仙子道:“你别计较,她寻常时候总不将旁的小仙瞧在眼里的。”
我淡淡一笑,谦逊道:“小仙省得。”朝她去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道:“仙子品阶高,将小仙这等粗使仙娥不放在眼里也没甚大的要紧,但若是将太子殿下也不肯瞧在眼里,那可如何是好?太子殿下向来心存仁厚,怜惜下仆。”
那些仙子立时面色各异,接了红线转头而去。
我虽不是那些仗势欺人之辈,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无论现在这些仙子们如何打破头想要在华清宫争到一席之位,将来坐在未来九重天太子妃娘娘之位上的却是丹主这位凤凰公主。她们争的,不过是侧妃位罢了。
那随意坐在地上云团里的老头笑眯眯道:“小丫头好利的口齿。”
我也笑眯眯回道:“老爷爷好多的线团。”
他的笑容僵住了,发愁的瞧着自己手中这一大团乱线,愁眉苦脸道:“不过是在府中养了几头小兽,就将这线团给扯成了这般。”
我闻听天界有掌管姻缘之神,叫做月老的,随身之物正是一团团的红线,将有情人双脚系住,无论海角天涯,定然能够喜结良缘。我以为这只不过是仙界管理凡界姻缘的作法,不成想这些仙子们竟然也信。
那老头见我抬脚要越过他去,往朱雀君府上去,忙伸手拦道:“小姑娘,你难道不是来向老夫要红线的?”
我摇摇头(亲们,请容许我恶搞一下,写到这里的时候我最想说的是:我其实是出来打酱油的!)诧异道:“求红线来做什么?当鸾绦吗?我有的是。”随手用身上青羽化作几十根青线,一股脑儿塞进他怀中,道:“上仙若红线不够,用青羽也是一样的。左右不过是系脚脖子的。系得够牢便成。”
月老面上白须抖个不停,嘴唇哆嗦了一回,才喃喃开口中道:“此线非彼线。”
我见这老儿挡着我去路不肯让开,今日朱雀君正好休沐,让他带我去天河耍耍也是好的,他这般迂腐不堪,振振有词质问道:“上仙这红线哪来的?”
他瞧着我呆了一回,才小声答:“身上的羽毛变的。”
我见他这般好欺负,从前丹穴山上的无赖气焰又回来了,理直气壮道:“凭什么上仙的羽毛化的丝线可以用,小仙的就不可以用,岐视小仙法力低微吗?”
他怀中捧着一大团青线一大团红线,嗫嚅道:“老夫的……老夫的线是红的。”
这有何难?
我洋洋得意,对着那团青线吹了口仙气,那一团青线便变作了红彤彤一团。我越过月老向前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他似被噎一般道:“老夫……老夫只是想让你这小女娃帮老夫理理线头。”
我只作不曾听见,大踏步向着朱雀君府上而去。
若要拿红线来系姻缘,岂不可笑?<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