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也没注意兰芝的脸色,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大少奶奶有娘家撑腰、二少奶奶娘家本来就与大太太有些渊源,二少爷一走,又有大太太宠着,现在三少奶奶又有喜了,看来最难受的是新进门的那位四少奶奶了。”
“也是,四少奶奶家境本来就不好,四少爷外头又有人,这个不疼那个不爱的,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兰芝拿着碗站起来,“我看以前若是太太应了二姨太,把葛小姐娶进门,兴许四少爷在家的日子还多些呢,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四少奶奶!”
猛地,她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顿住了,因为她已看到方静好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了门口。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了一抹淡淡的影子,她就这么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桂香听见兰芝的惊呼也吓得站了起来,一屋子的下人都跟着行礼。
方静好轻声道:“我来看看午饭做好了没有。”
兰芝连忙把两碗粥和小菜放在食盒里:“四少奶奶先拿去吧,我再煮。”
“这怎么好意思?”方静好似笑非笑。
“这……这是应该的。”兰芝呐呐。
方静好也不推辞,拿过食盒,道:“替我问候你们奶奶。”便转身出了屋。
留下兰芝和桂香惊魂未定的站着。
方静好不是故意要听她们说话的,只是已到了门口,有些进退两难了,只是,她也从中知道了,沈氏娘家也是江南的大户,从容老爷那一代开始两家便是至交,沈氏还很小的时候,因为聪慧过人,很受容老爷与容二老爷的喜爱,经常带着一块儿出去骑马什么的。而胡氏娘家虽然不如沈家显赫,但却是柳氏远房的亲戚,想来正因为如此,又加上容少澜英年早逝,所以柳氏对她还是极为纵容的。至于兰芝与桂香最后的那些话,她本是不在意的,前世职场上本就是勾心斗角,别人要说什么是自己无法阻止的,只是,听了这些话,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难堪。
说是不在意,当亲耳听到,就算不往心里去,谁又能真的当没听到呢?
帐房里,方静好走进去的时候,容少白正望着窗子发呆,听见动静,他冲她看了一眼,便又扭过头去。
她走过去看他跟前的那张纸,果然,空白一片,她望了望窗外,不觉想起那天,似笑非笑道:“咦,上次都答对了,这次怎么……”
容少白心不在焉的一撸算盘珠,抖了抖衣领道:“这天太热了,热的我静不下心来。”
方静好怔了怔,窗外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她轻轻一笑,哪里是热?分明是他心里有事,烦躁着。
她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反正时间是他的,他愿意耗着便耗着呗。只要不出去惹事她便也太平了。他二十年来习惯了这般的生活,总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若他改变太快,方静好倒反而不适应了。她又想起了第一次他算账时,明明还是空白的纸上忽然就满了,这一次果然证明了那是有蹊跷的,只是容少白当然不会告诉她,问了也是白问,她也不再多想了。
之后的几天,容少白清晨在账房里磨蹭半天,难得敷衍似的去锦绣织坐上一个下午,回来便在院子里赏桃喝酒,或者去老夫人房里,连晚饭也不来吃了,不过,倒也没出什么事。
老夫人虽然寿辰快到了,但依然没出过屋子,方静好自从第一次请安之后也没见过她。倒是有一次看见柳氏带着葛氏和宋氏去老夫人屋里头,大概是宋氏有了喜,去见过老夫人,虽然依老夫人现在的状况不一定能明白,但也是规矩罢了。
方静好好几次看见宋氏带着菊萍和梅雯在花园里小坐,菊萍打着扇子,梅雯在帮宋氏揉肩,宋氏媚眼如丝,那张马脸也似短了几分,红光满面,只是脾气愈发大了,梅雯稍有不慎,宋氏便叫:“你是存心的是不是?你仔细着点,我肚子里现在怀着的可是容家的长子嫡孙,要是个什么动静,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梅雯眼泪汪汪的应着,只是,宋氏对菊萍倒不见得为难,只让她做些轻便的活儿。再几日之后,宋氏出入明显已是孕妇的样子,挺着肚子,托着腰,虽然那肚子还看不出来半分,但她那模样就像是明日便要临产了一般。
饭桌上,葛氏似乎也高了一截,平时饭菜里总是以柳氏的素菜居多的,可这几日都是按照宋氏的口味来做的,宋氏看着满桌的菜,笑意盈盈,刚想伸手去夹一块排骨,胡氏的筷子已伸了过去,轻飘飘一笑道:“嗳,三弟妹身子要紧,怎可吃这些油腻的?还是多吃些清淡的吧。”说完把一盘野菜推到了她面前。
宋氏抿抿嘴,刚想说什么,下人又端上了饭后的瓜果,她刚要伸手,胡氏又拿了一块蜜桃给方静好,自顾自的道:“这些生冷的东西还是我们吃吧,三弟妹吃不得。”
“小蝶,你还是回房吃些炖品吧,这些个瓜果以后要吃多少没有?”葛氏斜了一眼胡氏道。
宋氏张着嘴,只堵着一口气说不上话来。
看来虽是母凭子贵,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柳氏道:“吴妈身子如何了?”
奶妈答道:“前些日子差人去看过了,大夫说成日操劳,现在虚寒入骨,年纪也大了,想是……时日不多了。”
柳氏轻微的叹口气:“叫人准备些钱给他们家送去,人走了也好风风光光办事。”
奶妈点头应了,葛氏便道:“大姐,这些日子小蝶身子要紧,可厨房少了人,那几个丫头又不熟稔……”
“可有合适的人,去请一个替了吴妈的位子。”柳氏打断道。
奶妈想了想道:“分店张掌柜张德全的老婆好像原些也在府里做过厨子,后来有了身子便回了家,现在孩子都大了,您看是不是……”
“你去问问。”
方静好知道那张德全便是杭州二分店开张时见过的那位“鹰钩鼻”,果然,几日后,他老婆从杭州过来了。
他老婆娘家姓花,大家称呼她为花嫂,脸上满是皱纹,那双眼睛倒挺灵活,来跟太太请过安后,便去了厨房做事。她做事倒也麻利,人一来,便把几房中午的吃食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那种几个锅子炖补品,忙不过来的局面也没再出现过。
方静好对这些都不在意,她只要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便好,至于中午吃的哪房好哪房不好,她根本没兴趣去攀比。
只是,让她头疼的是,她又看见了方春来。
老夫人的寿辰就在这几日了。他是来给几位少奶奶送新做好的衣裳来的,而且宋氏有了身孕,听说还请他来量尺寸,做几件稍微大些的衣裳。无论如何,他也算帮过她一个忙,平琬瑞的那件旗袍的确做得很考究,手艺是不错的。按理,她是要去道谢的,而且自家哥哥来了府上,她不出去见见总是说不过去。
所以,虽然她很不想再见到方春来,但胡氏请她去时,她还是去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