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约听得人语声,断断续续,虽是细微,却如同蚊蝇嗡嗡扰人,令人心浮气躁。到底是谁在吵?迷迷糊糊地想着,明钰不耐地睁开眼睛,眼前骤然的光亮令眼睛微微刺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适应。眼珠定定盯着头顶上的紫色帐子,凝滞的思维开始慢慢地运转。
头脑晕晕乎乎地,胀得有些难受,自己到底怎么了?她晕乎乎地想,侧过头,目光随意一转,不由怔住。
只见雕花的朱漆窗格,飘渺若流云的轻纱垂幔,精致典雅的古式家具,流金镂空的四角鼎香炉,青烟渺渺中,勾画出一室的古香古色。如此陌生的环境,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为何会在此?
心底隐约地生出一丝恐慌,明钰倏然弹坐而起,浑软如棉花的身子却无力支撑,瞬时又狠狠地跌躺回去,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动静惊动了屋外的人,话语声戛然而止,伴随着一声娇喝“谁?”房门被轰然推开。
明钰惊忙地极力撑起身子,却因无力而徒劳无功。忽见那白玉穴屏处风一般卷入一人。身材高挑,一袭紫衣,外罩一银丝勾纹的透明纱衣,明艳高华,风姿卓卓,于那淡淡的光影处,如梦似幻般地迷离动人。而他身后,顷刻又进来一个水粉色衣裙,梳着双环发髻的女子,看见她,蓦然瞠目,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她。
那紫衣佳人,立在原地,艳若桃李的面容上,眉间一溜水晶额饰,闪闪亮丽,一双流丽的凤目,瞬也不瞬地盯着明钰,风摇曳着垂曼轻纱,光影于她眼中漫过复杂情绪,渐渐地水雾迷离,“夫君——”一声叫唤,紫影翩然于灯下飞掠,明钰才眨了下眼,那女子已扑入她的怀中,狠狠抱住,呜呜地哭泣。
那一声“夫君”好比晴天霹雳,炸得明钰呆若木鸡。她浑身僵硬,双目呆直,软软地任那女子抱着。
“公子。”粉裳女子也来到了床边,一双美目盈盈地看着她,水光里,且惊且喜,且忧且切,关怀之情表露无疑。
夫君,夫君,是什么?明钰浑浑噩噩地转了转眼珠,目光无意间瞥见床斜对面梳妆台上镶嵌的光滑铜镜,心下骤然一沉,目光里尽是骇然。
那镜面虽不算十分清晰,却也能清楚地照见她如今的模样。长长的散落地黑发,凌乱下覆盖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瘦的恍若脱了形迹,有些吓人。衬着那漆黑的眉眼,依稀可见几分清秀。
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沉若烟水,迷茫而惶恐。明钰眨了眨眼,这是谁?她久久地盯着那镜子里的陌生容颜,渐渐地眯起了眼,暧昧的光线里,竟觉得恍恍惚惚如同梦中。
那过往的种种也如同幻梦一般于眼前回放: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毕业,工作……平淡无奇。惟一值得铭刻的,是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地暗恋着一个人。然而,她尚未来得及表白,却收到了那人的喜帖。然后,她十分平静地去参加了那场婚礼,看着那温润如玉的人,满是柔情地亲吻他的新娘,那一刻,所有的情绪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开来,痛得无法呼吸。
她飞似地逃离,不顾一切地逃奔,只听得耳边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骇然的双目里,只见一辆车子飚飞撞来,将她的一生撞得支离破碎。极致的痛,只一瞬,醒来,却已换了天地。
眼前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体,还有怀中呜呜哭泣的佳人,是幻是梦?明钰模模糊糊地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到自己发出陌生虚弱的低哑干涩的声音:“你们、是谁?”
声音不大,却足以造成震撼。怀里的人蓦然一僵,那粉裳女子神色骤变,惊呼:“公子?!”
怀中的人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双水漾美眸直直地钉入她眼中,“你说什么?”
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明钰愣愣地重复道:“你们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公子?”粉裳女子骤然吸气,满目担忧地看着她,唇齿颤抖间,似有千言万语无从出口,眼角落下泪来,十分地悲伤。
紫衣佳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她凤目微瞪,指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问:“我是谁?”
明钰无力地摇头,暗道,我也想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