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仙虽然未曾真格种过茶树,但《茶经》、《茗谭》之类的书却看了不止一两本。见那满树抽出的新芽,娇艳的仿佛能放出光来,淡淡的薄雾笼罩其间,又添了几分飘渺之气,果真是好茶。她赶紧从腰间结下一个水囊,倾出净水洗手。又取过斜跨的青藤箩筐也冲了一下,随手一抖,将那筐上的水珠尽数抖掉。
“姐姐不给大师伯也采些回去?”芷仙一边问道,已经攀上了一株树尖,素手轻挥,就将顶上最嫩的芽叶采了一撮。
明娘却似未曾想到过,经芷仙提醒,倒也颇为心动。虽然严人英这个师父并不怎么尽职,但若有问题时,他也能不厌其烦的解释研究,倒是不曾看轻了明娘出身。笑道:“好啊!正好还能留出些,给师祖也送去一份。”
芷仙道:“这份孝敬就姐姐自个去吧,我就不跟着沾光了。”其实她也是故意给明娘机会,毕竟她们俩的情况并不一样。无论如何芷仙还有徐清护着,自然不用再去讨好醉道人。但明娘拜师严人英却有些像强扭的瓜,二人并没多少互为师徒的自觉,自然要在醉道人那边多留些印象才好。
芷仙攀在树上,想要扭断一根碍事的树枝,但掰了半天,那拇指粗的树枝竟没掰断!赶紧呼道:“明娘!你注意点啊!这树枝出奇的结实,别刮坏了衣裳。”
明娘笑道:“我省得了。你还是看好了你自己吧!怕是过去从来都没上过树呢吧!”
芷仙一听“上树”二字,立时像想起来徐清将玉虎剑交给她地时候。第一次御剑飞行在空中,那时真有些得意忘形了,一头就撞进了一片竹林里。整个人都挂在了一棵大竹上,幸亏四下无人看见,否则可就丢人到家了。
“挂在竹子上,也跟上树差不多吧!”芷仙心中如是想着。却不由得笑了出来。就在她稍微一愣神之际,听“撕拉”一声。身上穿的鹅黄色锦绣小袄,竟被一条树枝给划了一条大口子!从腋下一直裂开,偏偏修真之后芷仙也有些寒暑不侵的神通。那小袄里头只穿了一件白丝衬衣,从此望去甚至连里头裹在酥胸上的水蓝色肚兜都看的清楚。
“啊!”芷仙惊呼一声。苦着脸道:“刚才还提醒姐姐小心。却自己先遭了大树报复。”
明娘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笑道:“可不是么!你要折人家枝条,人就毁你衣裳。幸亏此处荒野无人,你先将我这丝绦系着。”明娘穿的是一条连身长袍,束根带子勒出腰身只为更好看些。然而明娘这边刚解开丝绦,还没等递给芷仙呢!却忽然眼神一变,回头向东南方的一片蒿草丛望去,冷然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还不给我滚出来!”
芷仙也被吓了一跳,循着明娘眼神望去,果然见那处草丛“沙沙”轻响,却不似被风吹出来的。虽然芷仙没看出来那里面藏地到底是人是兽,但明娘既然喊了什么人估计应该不差。赶紧飞身而起。抢过明娘手里的丝绦。抖开也有尺来宽,围在身上正可将那裂开的口子遮住。
古代的礼数甚多。虽然芷仙也只是坏了衣裳,但仅仅从暗处偷窥女子就大不应该了,更何况还看见人家了!别看芷仙平时柔柔弱弱地,其实骨子里头还是个大小姐地性子,何尝受过这般委屈!早就将玉虎剑灌足了真元,若真是个偷窥的男子,少不得就要好好教训一番。
“哈哈哈!”就听那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阵宏亮的笑声,分开四五尺高的蒿草,从里边走出来一个蓝衫劲装的年轻人。林雷看其年纪大概在二十多岁,长的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身材也算高大挺拔,乍看上去竟也有几分英俊!只可惜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再配上薄薄的嘴唇,一看就给人感觉心性刻薄,少恩寡义。
那蓝袍青年施然出来,倒也有些礼貌,躬身施礼,道:“在下言安,偶经此处,见有人影,特意过来查看。”只可惜他这谦谦君子之态,全被头上斜插着的一根干草棍给毁了,反倒让人看瞧着极为滑稽。
明娘微微一皱眉,但她不善与人交际,又不想多事,索性就放过去也好。但芷仙可不管那套,柳眉一竖,喝道:“休要胡说!什么叫过来查看?这地方是你们家地吗!再说若你真是心中无愧,又何必藏在草丛中!这等偷鸡摸狗的行径,还仿佛若无其事!好端端一个赳赳男儿,却如蛇鼠同类,真是让人不耻而顾。”
那言安被说得脸色一僵,眼中射出刻毒的凶光,恶狠狠地盯着芷仙。书中代言,这言安本来乃是川南大户的子弟,因为家中曾有一位舅祖入过峨嵋派,因着这层关系就上了凝碧崖。此人本来资质还行,但生在大家从小耳濡目染,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十三岁就破了童身。又怎会有长老相中他,这七八年来就在外门厮混。
但言安生性狡猾,又会察言观色逢迎拍马。从打前年认识了笑和尚,三天两头前去攀谈,又拖人带了不少,凝碧崖上没有的世间新奇玩物。那笑和尚年纪不大玩心甚重,且本来就性情乖张,与人相处全凭个人好恶。他就觉得言安聪明伶俐,善解人意,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朋友。
所谓狗仗人势真是一点也不假,从那以后言安简直就成了外门中地一个毒瘤。欺压同门更是常有地事,曾有一次一个实力不弱的外门弟子与他发生争执,这厮出手打人却反被人家给教训了一通。言安吞不下这口恶气。就跑去笑和尚那颠倒是非。而那笑和尚也不分青红皂白,问都没问,就去将那外门弟子给打了一顿,竟险些废了修为!
此事闹得不小,甚至都惊动了妙一真人,不过最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罚笑和尚面壁三年,实际上连三个月都没过。笑和尚就没事人儿般跑出来了。反倒是那外门弟子,负伤之后诉求无门。愤愤而去。而那言安作为罪魁祸首,竟一点没牵连。此后还有谁敢惹他,这厮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言安为什么会暗中窥视芷仙二人,却还另有隐情。说那日苦行头陀将南明离火剑重新打入山腹中。眼看徐清离去也未曾再出手。后几日苦行头陀与笑和尚闲聊之际。又提起了徐清,言辞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了些许忧心。
笑和尚虽然还未曾见过徐清,但也早有耳闻。他本身就极自负,虽然未曾明言,但心里自认就是个天才。因此听有人夸赞徐清如何了得之时,心中早就郁郁不平。在笑和尚看来一个童身已破,飞升无望之人,又能有多大出息。尤其慈云寺一役之后,笑和尚倚仗独门无形剑。斩杀多名邪道高手,本当人前显圣傲里多尊,却再一次被徐清的名字给压在了下头。就算他杀十个慧能和尚,也及不上徐清孤身投书,震住群邪来的风光潇洒。
此次笑和尚一听师父竟对徐清也颇有微词。就想也许机会来了。赶紧就让言安去碧筠院外头盯着。打探打探动静。虽说醉道人是他师叔,但一直以来笑和尚还真没怎么将这位。整日都醉醺醺的师叔给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那不长进的师叔早就是把修为扔下,否则又怎敢遣人监视碧筠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