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没听到这个评价，差不多快被遗忘的那些记忆犹如夜空的星星一点点亮起来，在心头闪烁不停。他轻轻转过脸看一眼身畔巧笑倩兮的年轻女工程师，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嘴角。
两个人轻轻说着话。夜晚的江边很凉，江水拍岸，扑过来的水汽带着寒意，预示着深秋的到来。
工地上日夜不停地忙碌起来，本来急不得的工作要加快进度，需要加快进度的工作就更要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完成。
虽然吴维以很少提起“时间”这两字，但谁心里都个倒计时牌：例如分期导流进度及方式，例如围堰的坚固情况，例如机组调试和厂房二期建设，这些工程必须要在明年春天之前弄完。每年的春天，斯瓦特流域的雪山就会解冻，那么多融化的雪水急流而下，情况不容乐观。今年天气普遍偏暖，仔细研究过最近三十年的气候变化水文记录之后，陆筠几乎可以确定，明天春天斯瓦特河流域将有一场大水。可想而知，那时候许多工程上的事情就会显得非常困难。再加上工程有时间限制，明年这个时候，水电站必须完工，然后交接给巴基斯坦方面，而现在万事万物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在生活辛苦而没有新意的情况下，日月就真的成了一把梭子。一场场迅速的日升月落游戏后，光阴也就随之走失。不过这些对于吃惯苦的水电人来说，工作压力大、劳累都没有关系，说明工程运转良好，只怕无事可做，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那么多的事情宛如牛毛，工地上缺乏人手的现状就更为突出。到处都缺人，一些当地人也来帮忙，可还是不够，技术人员尤其少得厉害。基本上工程师、测量员、钻探手都一个顶两三个人，大家每天都工作十五个小时以上，连晚上都不能真正休息，通常是把被子一卷，直接睡工棚。为了加快进度，工人们分为两组，晚上连夜施工。
钻探机的声音响亮一阵子然后消失一阵子，无数次刚要睡熟又被吵醒，一晚上翻来覆去多次，熬到凌晨两点后才能勉强休息。工棚条件本身就简陋，到处都有破洞，冷如冰霜锐如尖刀的河风如一头刚从笼中放出的野兽肆意狂奔而来，由远及近地敲打着各种设备，发出哐哌哌的声音，并不需要人要求就自作主张地从缝隙里扑入，又绵长地离去。除了骤然降低的温度和摇曳的灯光，其他一切照旧枯燥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