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城外就发出了夹杂了女声和童声的呼喊:“投军!投军!”</p>
胆子大一些的百姓偷偷踮起脚朝城门口望去,之间高举着的钉耙、锄头密密地如深林一般,几百辆推车上堆满了大袋小袋的粮食,还有,就是那一张张涨得通红、满是激愤的脸庞。准备逃难的人们恍然:自己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会失去已经得到的一切,去了别的地方,只会在无尽的盘剥中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然后痛苦地死去;而留下,不是去保卫某个人,也不是去保卫某座城池,而是捍卫自己的一切,既然失去这一切,自己早晚都会死,那么还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捍卫这一切!凭什么,还让我们再去做鞑子的奴隶!</p>
所有人的心顿时沸腾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们,将收拾好的包裹狠狠地掼在地上,一起高声呼喊道:“不活了!投军去!”</p>
“投军!”“投军!”</p>
“跟张士诚拼了!”</p>
所有人高声呼喊这,向城防军营涌了过去。整个应天城顿时热闹了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也都想通了一个问题:就算是现在走了,将来还是免不了挨这么一刀,自己的妻儿还是要沦为奴隶,相比其他地方而言,应天治下已如天堂,这样一块地方,值得自己去捍卫。于是多数的百姓放弃了逃难的心思,既然早晚会死,那么,就和这最后一块人间净**存亡吧!</p>
马秀英听着大门外喧闹的呼声,对着正在等待消息的柳飞儿和徐达深有感触地说道:“都说民心可用,今儿总算见识到了!老五当真是智计百出!”</p>
徐达大笑道:“这一回咱心里有底了!只消拖得个两三天,等到周围的屯田兵一到,张士诚来多少咱吃多少!”</p>
柳飞儿含笑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走第二步棋了?”</p>
三人对视,同时点了点头。</p>
到了快日落的时候,周围几十里的百姓几乎已经全部进入了应天城,偏远一些的,也都已经疏散进了其他驻军要塞。这个时候,应天的衙役们纷纷走上街头,告知所有百姓,为了防止宵小、细作趁机作乱,从即时起,应天所有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p>
第二天一清早,应天城外就迎来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准确点说是数百和尚的队伍。</p>
“那和尚!城门已封,战事结束前不能随意开启,到别处化缘去吧!”守城的兵丁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呼喝道。</p>
带头的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张士诚无道,我等僧众为保人间净土,愿舍身饲虎,计出僧兵七百六十三,协助守城。贫僧道衍,乃是刘云霄将军故交,如若不信,可请柳将军前来一辨真伪。”</p>
消息很快传到了柳飞儿的耳中,正在议事的三人立即出城迎接,七百多僧兵不善结阵野战,但留在城内对付宵小和蓄意作乱的细作倒是绰绰有余。紧接着,不少商号、富户也出人、出资,为守城尽力。随着聚拢的人力、物力越来越多,三人只觉得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小。</p>
卯时一过,徐达便带上城内仅有的兵卒出城,与赶来协防的杨靖部汇合,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城内民兵的指挥权正式移交给马秀英和柳飞儿,应天兵备库的大门完全开启,将仅有的几百件铠甲、兵器分发到由马秀英的亲兵和道衍的僧兵组成的总预备队的手上。飞字营的库房也完全开启,将一天内糊起来的盔甲兵器送到所有协防百姓的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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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糊”起来的。百姓们拿到手的兵器铠甲都是用纸糊起来的。刀枪都是士卒训练用的竹木刀枪,铠甲都是纸糊的铠甲,不过不同的是,飞字营所有人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给这些家当全都糊上了锡箔,远远看去,倒也杀气森森。</p>
拿到这些“兵甲”的百姓不免惴惴:怎么地?要咱们用这些家伙跟贼兵死斗?倒是负责分发的飞字营官兵嘻嘻哈哈地解释说,十几万百姓穿上这个往城头上一站,张士诚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攻城了,要大家来,不是让大家玩命的,吓唬吓唬张士诚的,徐元帅都还在城外呢,怎么可能让张士诚得手?</p>
这么一说,百姓们倒也放心下来了,不过放心归放心,不少人还是从自家厨下寻了菜刀偷偷地藏在怀里——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自己也有了拼命的本钱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