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恩先是一愕,接着摇头失笑,脸上却无半分愠色:“这个少阳,总是别出心裁,看来是又起惜才之心了,由他去吧。”
这话听在刘士林耳里,却是大跌眼镜,赶紧扶了一下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神色古怪地赔笑道:“洪书记,这……这算怎么回事?”
洪承恩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能明白过来,就可以去接陆少阳地班了。”
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一个十分悦耳的男中音道:“大姐,洪书记在家吗?”
然后就听到洪承恩的妻子李淑云愉悦地笑声:“唉哟!是绍霆啊,老洪在书房呢,你自己进去吧,你们先说着话,嫂子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荠菜馅饺子,一会儿给你们当宵夜。”
洪承恩笑了,在屋里扬声道:“绍霆来了吗?快进来。”
刘士林也是一听这声音就笑了,屁颠颠地跑过去为来人拉门。
门开处,一个面目英俊到不似人类的美男子缓步而来。
如果“惊艳”这个词可以用在男人身上,那么这个男人绝对配得上这两个字。并不是说他长得象女人,而是。他的英俊程度,简直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整个江东省境内,也只有他,可以不经过通报,直趋洪家内宅。
几乎任何人在看到他地第一眼起,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自惭形秽。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太干净了。这里的干净,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整洁,而是一种从内而外的清新爽洁。所谓浊世翩翩佳公子。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他的名字叫刘绍霆,年仅三十六岁,却已贵为江东省政法委副书记。
刘绍霆刚落座,刘士林就殷勤地奉上茶水,赔笑道:“刘书记啊,您今天可算是来了,大姐这两天一直在念叨着您呢,您看您这一来,连洪书记都跟着您沾光呢,您要是不来。我们哪有宵夜吃啊。”
洪承恩也十分罕见地打趣道:“对对对,绍霆啊,你以后可得天天来报到,没准你嫂子一高兴。就天天给我们做宵夜了。对了,你嫂子昨天晚上还在跟我念叨呢,说给你相中了个好对象,好象是省电视台的,一会她肯定要跟你唠叨。”
刘绍霆早看到坐在一旁闷头大嚼糖葫芦的慧明和尚。见他满嘴都是粘乎乎的冰糖渣,吃相甚是可爱,失笑道:“这是谁家的小朋友?这么有趣。”
慧明刚啃光一串,也不擦手,居然又从放在身旁地小背包里摸出一串糖葫芦,大嚼起来,就象没听到刘绍霆地搭讪,连眼角都不瞥他一下。
洪承恩见此情形,也不在意。在旁笑道:“这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子,不用管他了,有话就说吧。”
刘绍霆目光一闪,深深望了一眼慧明,才把视线转向洪承恩,正容道:“洪书记。我今天来。主要是向您汇报一下邱本初的案子。”
洪承恩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喝了口茶。道:“是不是可以结了?”
刘绍霆摇头道:“恐怕暂时应该还结不了,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得一干二净,咬死不松口,而且我们还没有掌握到确凿的证据。”
洪承恩微微一笑,点头道:“这象邱清远地作风,邱家子弟,是没这么好相与地,耐心一点,任何事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刘绍霆皱眉道:“只怕夜长梦多,周邱两家同气连枝,都不是省油地灯吧。”
洪承恩叹了口气,摇头道:“那就酌情上点手段吧。”
三言两语,两人就谈完了正事,接下来照例对奕一局,这是两人间不需明言的默契。其间身为女主人地李淑云亲自端了两大盆热气腾腾的水饺来,而且一屁股坐下就不肯走了,果然如洪承恩之前所言,在旁不停唠叨着说给刘绍霆介绍女朋友的事。
刘绍霆已过而立之年,却一直都没成家,可说是江东官场上独一无二的金牌钻石王老五。前些年还有很多人对他地终身大事格外上心,托媒说亲者如过江之鲫,却不知什么原因,一次都没谈成,到后来,只剩下李淑云还在热火朝天地替他操这份心。
到这一局棋收官时,洪承恩险胜,水饺也吃完了,刘绍霆起身告辞,他早就是洪家的熟客,来来往往也不用人迎送,谁知就在这时,自始至终都没搭理过他的慧明冷不丁开口,抓着一串糖葫芦,笑嘻嘻地对他道:“我送你。”
洪承恩和刘士林不禁面面相觑,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讶色,不过都没有言语,反倒是当事人刘绍霆一点都不感意外,淡淡一笑,点头道:“偏劳了。”
一大一小并肩走出洪家,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直至来到省委大院中一块四下无人的开阔地,慧明忽道:“我们来做个游戏。”
刘绍霆站定脚步,目光幽深地望着他,淡笑道:“可以。”
慧明撕开手中那串糖葫芦上的塑料纸,剥下一颗圆滚滚地山楂果子,用食中二指拈着,轻轻一弹,就把它抛到了刘绍霆身前的地上,说来也怪,那颗果子竟似落地生根般,没有滚动一下,就定在了水泥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慧明边剥边抛,转眼间就在他前后左右扔下七颗果子,然后笑嘻嘻地望着他,一脸天真无邪。
就当最后一颗果子落地时,刘绍霆微微动容,接着合上双目,不言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一个英俊无匹的美男子,和一个满脸可爱笑容的小孩,就这样沉默地对立,纹丝不动。
良久,刘绍霆轻轻抬起一只脚,却始终没有把脚迈出去,在空中停滞片刻,又缓缓收回,忽然轻叹道:“咫尺天涯,果然名不虚传,敢问尊驾法号?是禅宗哪一位前辈的高足?”
慧明却笑着反问道:“敢问刘兄出自何门何派?”
刘绍霆双眼仍没有睁开,苦笑道:“说不得。”
慧明这才收起笑容,点头道:“说不得我就不问了,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请讲。”
“洪施主是我们禅宗的。”
“可以,在下从来没有生过觊觎之心。”
“那就好,你走吧。”
慧明伸出一只脚,轻轻把地上一颗果子拨开,蹦蹦跳跳往洪家方向而去。
刘绍霆这才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尽是复杂难明的意味。这时的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潇洒倜傥,早已汗透重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