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罗峻熙考中童生的宴席不同。</p>
那次，几桌菜真可以说是东拼西凑。</p>
犹记得，连杨满山为甜水特意活捉的兔子都要上交添菜。</p>
酒水更是喝到后来没了，混乱中，用了罗婆子从算卦那家带来的一坛子酒。</p>
那次，左家人还要齐上阵做饭。</p>
作为考中童生的媳妇左小麦，要抱柴火刷洗不够用的盘子碗。</p>
所以在罗峻熙站起身讲话的时候，他媳妇小麦只站在锅台边抽空听一听，没办法像饭桌上喝酒的那些男人一般，能专注地望着她男人讲话。</p>
但这次，左家请客却和上回完全不同了。</p>
掌勺的有和秀花交好的菊花奶奶，菊花奶奶带着她的儿媳妇们和孙媳妇们。</p>
有和白玉兰做闺蜜的莽子媳妇、左里正的大儿媳，还有石九嫂子特意带着她的几位儿媳妇掌勺。</p>
甚至连刷碗的都有分工。</p>
西院李老太太带着她的儿媳们，还有瞎子媳妇同样也是带着儿媳任劳任怨。</p>
这次压根儿就没用到秀花和白玉兰，以及小稻小豆小麦她们。</p>
秀花只忙着给付些鸡鸭鹅鸡蛋猪肉腊肉的银钱。</p>
白玉兰是换上一身相对体面的薄棉袄，带着仨闺女迎来送往。</p>
迎一迎从各村拉来的客人，安排座位，张罗让金子媳妇和朱兴德的堂妹兰草给倒热乎水，象征性给客人抓把瓜子。</p>
再送村里各家妇人，感谢一番给左家送来不少菜。</p>
有的菜花钱了，比方说各家晒的干蘑。该多少银钱，咱就给多少。不占那小便宜。</p>
但大多数的菜，没花银钱，咱想给，人家都不收。</p>
这就要说到顺手帮忙的好处了。</p>
有时候积德行善，它真是能反馈的。</p>
朱兴德之前去府城卖酒，不是顺手帮忙给村里各家卖不少干蘑了嘛。账本他这里有。</p>
虽说之前在城里那阵为卖酒给挪用了，但是这次赔偿款一到，还有小麦卖人参的银钱就空出来了，知县大人又在县里给了那么大一间铺子，心里底气自然十足。</p>
昨晚到家，没提自己家这么老些钱的下一步打算。</p>
倒是先将那干蘑的账目给了左撇子。</p>
朱兴德寻思，他都回来了，不像之前一直在忙，那阵对蘑菇钱不提不念也就算了。</p>
可眼下他回了村，咱自己知道不会欠那仨瓜俩枣，只是还没空闲。</p>
但他是农村长大的，知道有些小钱或许咱不会当回事，可是在有些农户的妇人眼里，尤其是心里揣不了什么大事的老太太们心里，那点儿蘑菇钱，备不住都已经在背后念叨过好几次了呢，赶上家里极困难的，钱还没到手，恨不得就已经安排出去该用蘑菇钱添置些什么，那咱家何必不赶紧给，以免让人背后讲究。</p>
正因为这样的缘由，朱兴德昨夜就将蘑菇账本给了老丈人，然后今天上午，他老丈人可能是在安排完吴家的事儿，就挨家去给银钱了。</p>
这就引得今日吴家事闭后，凡是得了干蘑银钱的人家，都带着菜筐来了左家。</p>
人情厚重、讲究面子的妇人，有给左家送来干豆角丝、茄子丝、辣椒丝，全是夏秋时节晒的干菜。</p>
一般的，非要给白玉兰留下几颗大白菜、大萝卜。</p>
还有那种腌酸菜腌的早的人家，给捞了一大盆酸菜的。</p>
至于家里本来挺困难的人家，也不白用朱兴德给卖干蘑，会捞各式各样的咸菜，有芥菜疙瘩，有萝卜条子等等，一坛子能给捞出小半坛子送来。</p>
即便有那种爱占小便宜的、平日里非常小气的妇人，这次也很出乎白玉兰的意料给送点大葱、冻芹菜之类的。</p>
莽子媳妇一边当当当切菜，一边说：“哎呀妈呀，西头那桂花，多抠门个人，她还能给送点儿芹菜，真是太阳快打西边出来了。刚才见到她拎两土篮子来，一点儿不邪乎，我真瞅眼天。”</p>
石九嫂子揭破桂花的真正目的，一边用勺子舀酸菜白肉血肠里的汤，尝尝咸淡味儿，一边回道：</p>
“你当她是真舍得？回去备不住都会心疼的流血，下黑都得后悔的睡不着觉。她是惦记下回玉兰妹子家里，谁再去卖酒，再帮她家卖干蘑。前一阵，那老娘们差点儿将咱寒山包了，那么大一座山，快成她家的了，往死里搂蘑菇背回家晒。”</p>
比她还能干。</p>
估计干蘑的存货也比她家多。她那抠门老头子串门回来说的。</p>
石九嫂子这话不假，惹的在灶房做饭的妇人们全笑了。</p>
是事实，但无所谓。</p>
和白玉兰交好的妇人们，都知道左家现在殷实了，更不会多计较。</p>
连白玉兰都发觉出来了。</p>
她最近感觉好些以前能被气半死的事情，眼下却觉得没有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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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闲气，感觉生气不值得。</p>
就像大伙提到的那位桂花，以前桂花和吴婆子有那么两年走的可近了，年轻的时候，骂她只会生仨丫头就有那位桂花。</p>
今儿桂花来了，拎两土篮子，非要给拿那些菜，不要不要的，你推我搡好几次，最后却被桂花一把拽住胳膊：“你和我外道啥呀，咱姐俩谁跟谁呀”。</p>
白玉兰在旁边看着听着，心想：咱俩不熟。可面上却忽然一笑，再没了以前互相见面就恨不得吐口吐沫的针锋相对。当然了，也没有能和莽子媳妇和九嫂子的亲近，只礼貌的说：“快回吧，这里真不用你，干活的可多啦，”送到大门口：“谢谢你送来的菜。”</p>
白玉兰认为娘说的对。</p>
娘今早和吴婆子打完仗，胜利凯旋回来后就表示：这是最后一场战役，往后再能不伸手就不伸手了，最好连骂人都少骂。</p>
为自己的体面，更是为孩子们的体面。</p>
别跟个泼妇似的，总为一些小事情纠缠，掉价。</p>
娘说了，她要做富婆，不要做泼妇。</p>
所以白玉兰现在再面对像桂花这种以前互相吐口水的，自然而然就想起老娘的话。</p>
总之，今日家里不但好些菜没花钱，而且在宴请那么多人的情况下，居然一桌十个菜还够用呢。</p>
别看一家只给半坛子咸菜一筐菜的，挡不住村里好些家都出动了，这就成全了左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