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来的那些人，他们身上没有长佩刀。我瞧着两伙官差的皂靴也不一样。”</p>
大黑胖走了。</p>
大黑胖边走边想：</p>
如果他们村的四位是真官差，其实都不用去分析后来的那伙人是真是假，因为真相只有一个，就是左家人得罪了当官的，一切都是在朝这个方向指。</p>
所以两伙衙役才心里明知道，也狼狈为奸。</p>
而大黑胖最后的那番话，直接成了压倒左撇子的最后一颗稻草。</p>
左撇子既恨自己脑中回忆的那一幕幕，拽着贼人进家，求着贼人们给他做主，越想越窝囊，又恨自己真的很无能。</p>
他这俩眼睛咋就能跟个黑洞似的。</p>
连刚才都是只顾恶狠狠盯着那衙役的衣裳，不如个老娘们观察仔细。</p>
不如个老娘们啊，左撇子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p>
难怪岳母曾经话赶话骂过他：</p>
日子过不起来，是你没有本事。</p>
你不要以为玉兰生了仨女儿，就是玉兰多么的亏欠你。</p>
你搞清楚了，以玉兰的模样、一心一意和人过日子的能干劲儿，她即便离开你，换一家也能吃得上和现在一样的饭菜，反正至多就是粗茶淡饭、吃糠咽菜，和现在没啥不同。不是离开你就活不了。</p>
你也少摆那一出隐忍的样，好像你为这个家承受了多少似的。</p>
你是担得起天啦，还是担起让这一家吃好穿暖的重担啦？</p>
啥啥不行，就知道和别人比生丫头儿子，就像生出来许多儿子，你就能给养明白似的。</p>
你这性子能养明白个啥？好虎一只就能拦路，而你这性子要真生出好些儿子，不过是耗子一窝全被喂猫的货。</p>
除了被人能勉强皮笑肉不笑夸句多子多福，就剩下一堆不出息吃不饱穿不暖的烂摊子。</p>
有你这么个爹，还娶媳妇呢，扯一堆流鼻涕、没布做衣裳露腚的儿子进城要饭吧，省省吧你，还是少生孩子多种地来得实在。</p>
左撇子此时脑子都要炸了。</p>
就好像丈母娘正拎着他耳朵又骂了一遍似的，再联想他干的那些蠢事，只感觉天旋地转。</p>
一个人要承认自个窝囊、毫无本事，啥能耐没有，就像被扒皮一般的痛。</p>
而眼下，他承认了。</p>
左撇子扶住大树，啊呜一声就吐出了一大口污血。</p>
左里正就是在这时赶到的。</p>
这不是听到常喜和朱老三给传的那些话了，一路匆匆赶来，打算直面大王村那几位衙役。</p>
没想到还没拐进村口，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p>
左里正急忙肋紧缰绳：“撇子？”</p>
左撇子被这一声唤的，茫然看过去，然后立马神思归位。</p>
归位后第一反应就是慌张，他将嘴边的血迹赶紧擦掉，又用脚使劲蹭了蹭草地上的血，试图掩盖。</p>
他不想让五叔看到他吐血了。</p>
左里正将车停好，阔步走向左撇子。</p>
到了近前，左里正第一件事，先是用手中的鞭棍啪啪两下敲打左撇子的腿：“拿开。”</p>
腿拿开，吐的那口血暴露，同时，左撇子再也坚持不住。</p>
或许，这就叫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吧。</p>
撇子哭了，蹲地上抱住脑袋，嚎啕大哭道：</p>
“五叔，我求你别让我回家躺着，我没有本事，我知道。</p>
但是在这节骨眼儿，我即便再废物也能当个跑腿的人。</p>
更求你别告诉我岳母和我媳妇吐血的事儿，我不想让她们惦记。</p>
我能为这个家做的，就剩下跑腿了。”</p>
左里正听的心里跟着一酸，弯下腰使劲攥了攥左撇子的肩膀。</p>
大致因为啥才会这样，他能猜出个差不多，所以才劝道：</p>
“听叔的，这不赖你，我都没想到，也不敢朝那方面想。</p>
说来说去，还是你家那几个小子肯定是瞒着咱啥啦，搞不好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p>
等回头彻底安稳的，他们回来的，必须收拾他们一顿。</p>
来，跟叔起来。”</p>
左撇子躲开，往旁边蹲了蹲：“五叔，你应我，别让我回去躺着，别告诉家里这事儿，你应了我就起来。”</p>
“好，我应你。”</p>
左里正望着左撇子擤大鼻涕蹭树皮上，那哭的居然鼻涕都出来了，他嘀咕句：“出息，天还没塌呢。”</p>
大黑胖万万也没想到，才和左撇子分开，这就又见面了。</p>
还带来一个人，是游寒村的里正。</p>
想来问问她，那四名衙役，哪个更像是个人。</p>
哪个能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情况下，说一点点真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