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咱爷以前常说,不叫的狗,咬人最凶。”</p>
朱老三紧接着又嘀咕句:“也有可能是太熊人了,被欺负得太狠。就咱家兰草的事儿,咱哥几个都想将王赖子整半死。”</p>
朱兴德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兰草听说王赖子死,说什么没有。”</p>
“说她要是个男人该多好,去帮哑巴添几刀。我娘让她快闭嘴,不准再去琢磨以前的事儿,王赖子死不死,往后都要把那事儿烂在心里。”</p>
朱兴德点点头:“看来兰草这几日在家,性子好起来不少。”敢冒几句心里话了。</p>
“嗯,没人给她气受。这回从周家得的五两养身子银钱还有口粮,我娘让她自己拿着。我看她上午知道和离,知晓王赖子死时,稍稍有点儿那么不正常。到下午我出门前那阵,已经开始给爷做衣裳了。”</p>
朱老三又说了些家里情况。</p>
说他娘,大舌头的情况好不少。</p>
当初说话不利索,一方面是门牙没了,说话漏风,一方面是摔地上时咬掉一小块舌头肉。眼下只说话漏风,没那么邪乎了。</p>
说朱老爷子被兰草伺候的周到,除了端屎端尿做孙女的不方便上前。剩下的活计,李氏眼下都抢不着活。</p>
朱兴平又向朱兴德汇报:祖父昨日忽然开口了,想喝小米粥,小米粥仨字说的极为清楚,还指指粥,让兰草和他一起喝。</p>
另外,告知朱兴德,朱二哥手指头没啥大事,接上了暂时不干重活。二嫂孙氏也是昨天晚上才回来的。</p>
由孙氏的爹亲自陪着来的,手里拎着鸡蛋鸭蛋鹅蛋,二十斤白面,二十来斤小米,见到朱老爷子就说:老亲家啊,我都没脸来了,然后就冲门口喊,滚进来。</p>
孙家几个小子就进来给朱老爷子赔礼道歉,解释说当时脑子一热,就虎了吧唧不分里外拐。过后极为后悔。</p>
孙氏的爹,还当着朱老爷子的面前骂女儿:以后没事儿少回娘家,生是朱家的人,死是朱家的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p>
朱兴平说到这,吐槽道:“四弟,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孙家人就整景呗。别提了,二哥完蛋玩应,还哭了,就因为他岳父拍拍他胳膊说,女婿啊,爹知道你心难受。屁,要我说,孙老头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二哥想接着过啊,咱家也商量让继续过,那就只能给个台阶就下了。”</p>
提起这个,朱兴平还抱怨朱兴德:</p>
“你现在是咱家红人,二哥家那俩孩子,非常念着你的好。我和大哥成坏人了,你成了大好人。</p>
不,是咱家那几个孩子,连着大哥家的大旺二旺,也天天四叔四叔的。我家那小丫头,以前明明和你闺女总掐架,现在总问她娘,甜水咋还不回来呢。”</p>
朱兴德笑了一下,这才说起左家酿酒需要好粮食。</p>
但好粮食眼下还不能运来,家里实在是没地方存放。</p>
朱兴平站起身,将胸脯拍的啪啪响:“你放心,四弟,我看这雨今晚停了,要是明儿大太阳能出来,回头我就将粮食倒动倒动,好的全挑出来,给你留着,让大伙别吃。”</p>
事实上,朱老三来一回左家,还和朱兴德磨叽了不少事情。</p>
但朱兴德只过心以上提的那些,其他的都没心思过脑子。</p>
“那行,四弟,我得赶紧走了。要不一会儿到家半夜了。爷这药,你放心,回去我就交给兰草。对了,这药花多少银钱啊?”</p>
“没花多少。”</p>
朱老三又是一顿推让秀花给带的绿豆糕:“外婆,我真不能拿。我这连吃带拿的,成啥事儿了。回头我爷会骂我。”</p>
“快拿着,别客气,给家里孩子们分分。”</p>
没几块,一共给拿八块。</p>
不过秀花本身也没做几块,绿豆糕是她和甜水很难得的零嘴。想着朱老爷子身体不好,就不给装点酒尝尝,给带几块糕点意思一下。</p>
她是做外婆的,朱老三作为晚辈登门,秀花冲她最可心的大孙女婿面子,也理应让朱老三拿点儿她给的物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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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兴平离开后。</p>
朱兴德才彻底消停下来,开始消化王赖子的死。</p>
就这么死了?</p>
他在现实也好,梦里也罢,最纠结、最看不上、最想出手祸害一把的人,就这么死了?</p>
像是有口气,吐不出咽不下,脑子里转悠着哑巴那日和王赖子扭打到一起的场景。</p>
六子蹲在朱兴德面前小声说:</p>
“哥,狗剩子今日被抓走了,他弟弟狗粽子那头,我看咱们还是先别关照了。毕竟这和最初设想的不一样啊。</p>
那时候没人命官司,就算有人发现,咱们帮忙照顾狗粽子又能咋的。可这……</p>
虽然已经确定是哑巴杀的人,但难保不抓替罪羊。</p>
王赖子的妹子不是给人做小妾?上面有人。有人就会施压,施压就会先抓几个替罪羊。”</p>
朱兴德看眼六子:“还是要寻个可靠的人,多留意那孩子。他年纪太小。我答应狗剩子了。”</p>
六子想了想:“那成吧,哥,那我明日得离家一会儿,不能帮着酿酒,你帮我撒个谎,就说我有事儿。我拐几道弯儿,去寻个稳妥的人。在咱们出发卖酒前,把这事儿再仔细安排安排。”</p>
朱兴德问:“狗剩子今日挨揍了没?”</p>
“没,而且是个聪明人,还给我使眼色让放心。”</p>
朱兴德点头。</p>
六子前脚出去,罗峻熙进来了。</p>
“大姐夫。”</p>
俩人面对面坐着,先你看我一会儿,我看你一会儿。</p>
用眼神沟通,似在同时感叹:王赖子死了,真闹心。</p>
然后罗峻熙才将那个账本拿出来,压低声音问道:“大姐夫,这个怎么办。”</p>
朱兴德不答反问:“这本上的图,你最后整明白没。”</p>
“这是个账本不假,看起来像是王赖子给人办事记下的。但这个图吧,我最开始以为是舆图。可今日下午,从出事后,我又细细研究一番,发现太四不像,又不像是舆图了……”</p>
四不像、没文化的人,让有文化的人真的很不好猜测。</p>
就像他大姐夫画个圈儿,你问这里要写什么,怎么空着。大姐夫说没空着,那个圈儿,就是“空”字。</p>
“更何况,大姐夫,它就算真是地形图,我也不知晓这是哪里,反正不是咱镇上。你看这里,再看这里的路线,和咱们镇根本不搭边儿……”</p>
罗峻熙抿抿唇:“我接触不上这方面,书坊根本不会卖这样的书,书院也没有。只有衙门里才有,还需要是坐到一定高位的人,才会掌握。”</p>
此时,朱兴德和罗峻熙还不知道,这个“四不像”的图,并不是王赖子画的,而是他的主簿妹夫。</p>
那么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却成了一县主簿,可见升迁路上是金银堆的。且眼下在没有知县上任的情况下,基本等同于一县父母官。</p>
朱兴德说:“先放着,把它藏哪里吧。等新知县来了,看情况再说。咱们搞不明白,总会有人能搞明白。”王赖子的死太突然了,想将王赖子绑山上逼问这到底是个啥,都没可能了。</p>
“那藏哪里?”</p>
“找个稳妥的地方。”</p>
罗峻熙提议:“那就带走吧,放我考篮里。等我进场的时候,大姐夫你再揣着。咱们不离身才是最稳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