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震一拍桌子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唐荣昌,你把大都督的位置让给他,他就该保证我们的补给畅通。可是他倒好,我们从云南一路打到四川,他的军饷粮食,后备兵员,什么都没有见到。就连武器弹药,都是我们从北洋兵身上夺来的。他到底是反袁的还是保袁的,现在我都吃不准了!”
蔡锋想要说什么,却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打断,只拼命的摆手,似乎想为唐荣昌开脱什么。
这时,帐篷的门忽然被掀开,参谋长罗佩自外面走进来,脸上满是喜色。“总司令,方震,好消息啊。后方把钱送来了!五十万,整整五十万大头。这下弟兄们可以吃顿饱饭,打仗也有劲了。伍祥那个旅本来就在摇摆不定,现在有了这笔钱,可以把那个旅收编过来,我们的战线可以向前推了,就算对上第三师,也敢跟他打对攻!”
蔡锋连喝几口水,两只眼睛喷射着光芒“真有五十万?立刻召开军事会议,把我们的四大金刚都派出去,借着这股东风,把北洋军彻底赶出四川!”
直到军事会议结束,蔡锋的心情依旧很兴奋,运送军饷的车队已经快到纳溪,有了现大洋,下一步他有把握把成都都拿下来。可是因为白天开会时太激动,不自觉间用喉过度,到了晚上,竟是疼的满头大汗,彻夜难眠。
辗转反侧间,他忽然想到了那个为自己奔波,只带了几名卫兵就前往湖南的女人。那个自己亏欠了她无数,却给不了她什么回报的可怜女人:小阿凤。
有了这五十万,湖南的债,就不需要借了。可惜现在两人联系不到,否则可以把她叫回来,不用在湖南受苦。她一个女人,在那兵荒马乱的地方,可还安全?唐荣昌又发了什么善心,为什么肯付钱?
“站住,别跑了,让我们好好疼你!”夜晚的山林间,北洋军的笑声,如同夜枭,让人毛骨悚然。几名追兵开了枪,灼热的气流,贴着佳人的鬓发飞过。立刻有人骂道:“别特么开枪!这么嫩的娘们,没用过之前,谁敢打坏了她,我要他的脑袋!她是小脚跑不快,一准能追上。”
虽然实行了共合,可是清吟小班里的女人,哪能不裹脚?小阿凤的腿已经渐渐没了知觉,用不了多久,大概就要被追上了。
随行的卫兵,在与北洋军的驳火中已经尽数捐躯,包括好姐妹小桃红的爱人,那位极有才气,也极富有爱国情怀的大学生,一样没能逃脱死神的魔掌。小阿凤本来已经和矿业公司的人,谈好了贷款的事,没想到,一队出来找粮食的北洋兵,竟误打误撞冲到了他们见面的村子。
本来她是可以逃脱的,但是为了确保那些商人的安全,她主动放枪,把北洋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商人们成功逃脱,松坡的军饷应该有了保障,至于自己……绝对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在路上,她已经看到不止一个村庄的惨状。女人的死尸都是一私不挂,大多数都是被摧残至死。这些北洋兵的作风,并不比扶桑人强到哪去。士绅、大户这些体面人士家的女眷,也不能幸免。自己落到他们手里,肯定也会是这个下场。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小阿凤颤抖的举起手枪,闭上眼睛,回想着,那个教她打枪的小战士,脸红耳赤为自己讲解射击要领时的情景,哆嗦着扣下了扳机……枪没响。
她手里的左轮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打光了子弹。装填弹药她是不会的,只能把手枪一丢,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
对这一带的地理,双方都不熟悉,荆棘挂破了衣服,在她的身上划出道道伤口。小阿凤却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得阵阵恶心,仿佛那些荆棘,就是北洋兵的手掌。正在撕破衣服,在摧残自己的肌肤。
不行……绝对不能……
没跑多远,前方传来了危险的流水声,几块石头下坠的声音,让她停止了前进。悬崖。这里竟是一条死路。身后,北洋兵的笑声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的目力比小阿凤要好,已经发现这个猎物不大跑了。能带几个护兵的女人,一定是官太太或是小姐,如果不是打仗,怎么能玩到这样的女人?
“别跑了,天这么黑,你一个人不害怕么?走,跟我们回军营去,好好跟我们聊聊。说不定啊,你还就舍不得走了。”
眼看对方已经如狼一般扑来,小阿凤闭上眼睛,猛的大喊一声“松坡,下辈子我嫁给你!”纵身向悬崖下跳去。
昆明,督军公署内。云南大都督兼共合第三军司令唐荣昌看着对面,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的云南财政厅长。名为李大卫的男子,从理论上说,本应该死于松江法场。事实上,在一名死囚顶替之后,其本人则由兴中会安排,进入云南。
蔡锋与孙帝象的兴中会,关系并不算良好,但是他对于人才向来只看能力,不看出身资历。云南缺乏经济人才,李大卫的才学,在云南得到了良好的发挥,不但成为财政厅长,两任督军的私人印章,也都由他掌握。
平日素以佛相视人的唐荣昌,此时面色狰狞,却似修罗恶鬼。
“不要以为孙帝象回国,我就不敢杀你!我现在枪毙了你,他不会对我怎么样!我们云南人不会理财,只会种烟土。你到云南,指导我们做生意,理财,让云南的岁入翻了一番不止,这些是你的功劳,我谢谢你。我把云南的钱袋子交给你一个外乡人管,就是相信你是个人才。我还想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你做老婆。没想到,你居然辜负我的信任,把我的钱……给偷走了……”
李大卫的眼睛已经被打的只剩一条缝,看不出他在看谁,只是努力的动了几下,吐了一口血。才有气无力道:“大家誓师讨袁,给前线将士发军饷,是我的责任,怎么叫偷?”
“混蛋!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懂么!”唐荣昌猛的从腰里拔出手枪,顶在了李大卫头上。“说!银子车走的哪条路,怎么把他们追回来。我看在青儿份上,给你最一个机会!”
“做梦。”李大卫鄙夷的一笑“银子车早就被我发走了,是做花帐,瞒了你一个月。如果不是云南的路太难走,这时候银子早就送到前线。用这玩意顶我的头有什么用?兴中会的人,怎么可能怕死!来啊,开枪啊!我李大卫错了一辈子,只想做一件对的事。我曾经因为懦弱恐惧,失去了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就发过誓,再也不会害怕,不会求饶。来啊,开火吧!看看我会不会怕你!”
唐荣昌的手几乎就扣下了枪机,却又不得不考虑到,城里现在还有兴中会员,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他猛的扯开脖子,朝外面喊道:“来人啊,把这个私自种植鸭片,包庇烟吐走私,毒害云南人民的罪人带下去,执行枪决!”
护兵心领神会的拖拽着李大卫向外走,军法处长已经开始创作口供、案卷。李大卫面无惧色,步履从容,来到墙边时,脑海里只想着那个美丽的身影
“冷荷,你如果知道我是这么牺牲的,是不是就会原谅我了?我记得,你一直喜欢英雄。我虽然不如他,但是至少可以为了大义而死,死的也可以像个英雄”
枪声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