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在大街上开香堂,散海底,乃至白日聚赌行劫,无人可制。另一位湖南大佬谭人凤自恃在洪门里辈分高,又是卧龙山主,想要出头说话,结果差点吃了炸蛋。
湖南所招的新军,纪律亦很涣散,堂口规矩,帮中字辈,比起军衔官阶都好用。乃至军官指挥不了士兵,上级难以约束下级,除非是请出帮派家法才行。乃至有新兵入伍之后,每天在军营里看书,也没人可以管。
原本湖南有新军一协,因为扩军,目前已经有了几个镇的编制,但是实兵多少,无人可知,湖南官帑,却已经为这些空头司令所耗尽。
军纪如此,援鄂之师,自然无从期待,江宁解围更指望不上。江西的葛明军,则因九江马玉宝与南昌吴介璋彼此互不能容,马玉宝挥师驱吴,江西陷入战乱之中,无力他顾。
援军盼不到,眼下的危机,却必须得到解决。现在解决问题的希望,实际是在燕晋联军上,只要山东出了问题,赵冠侯就是个进退不能的结果。可如果他拿下江宁,席卷江苏,搞不好就是两都互陷,也未必一定会溃散。
目前比的,就是谁更能撑,如果能够维持和平的话,似乎对葛明军更有利。但是地方上大有力量的士绅,已经有放弃葛明军的态势,这实际上,已经把葛明军逼到了一个极为凶险的处境里。
作为子弟兵的第九镇,出于保护桑梓免受荼毒的目的,已经有接受条件,放下武器的态度,联军的处境,已经越发艰难。
军需官来了两次,都是向长官要办法的,军粮所剩无几,晚饭吃过,明天早上就只能喝粥。江宁的存粮本来很多,但是几个大粮仓的守军倒戈,将粮食向第五镇运输,而基于停火协议,洋人并不许联军阻拦,这让林树庆很有些焦头烂额。
他烦闷的将半瓶酒喝下肚去,吩咐着卫兵“把参谋长请来,我得跟他议一议。”
勤务兵去了约莫十五分钟,忽然慌张的跑回来“都督,大事不好,参谋长被沪军的人抓走了,说他是奸细……”
秦淮河上,一条画舫顺水而行,邹秀荣、孟思远、陈冷荷,孙美瑶、赵冠侯五人于船上对坐。与十里秦淮上,新近崛起的一位美人顾盼影,则弹着琵琶,在席前助兴。
虽然江宁兵火连结,但是葛明党人不拘是新军还是会党,都有不伤花界中人的规矩,十里秦淮,风光依旧。只不过是一些清倌人不得不做了红倌人,与葛明新贵点大蜡烛,其他并无影响。
顾盼影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带女人的镶边茶围,也曾见过不少。不过像这种各自带太太的茶围,也不曾见。一边佩服着这两边的男子,都是特立独行,不为世俗礼法所拘之人,另一方面也知,今天晚上,绝不会有灭烛留髡之事,并没有卖弄自己的风情,只专心致志弹琵琶,唱一段珍珠塔。
这种场合,程月打死也是不会来的,孙美瑶走江湖时,女扮男装,也没少到纪院去谈事情,或是抓肉票,见怪不怪。不但没有什么拘束,反倒去调笑顾盼影,问道:“你看我中意不中意?要是中意,今晚上我可就留在你的船上了。来,让我香香你的脸,我送你点好东西。”
赵冠侯在她头上一拍“别胡闹,二哥二嫂笑话你。”
孙美瑶看了看陈冷荷“有这位松江太太在,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不得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
“别胡说,大家一视同仁,没有什么高下之别,你不要捣乱。”
赵冠侯回头又朝孟思远一举杯“二哥,见笑了。你这回为了冷荷,又吃了几天牢饭,实在是让我有点过意不去,这杯酒,我敬你。”
孟思远苦笑一声“我实际没有吃什么苦,大家都是同志,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无为这次的行事,实在是太过莽撞,我见到孙先生之后,一定会据理力争,陈明事实,让先生为我们主持公道,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眼下葛明军大受挫折,孟思远被释放出来,担任和谈代表,与赵冠侯谈判交涉。这次秦淮之行,就是赵冠侯要求下的结果。
这也是他当初像陈冷荷许的愿,现在以这种方式兑现。这里按说还是葛明军的势力控制范围,如果有心加害,或以枪炮轰击,或派兵抓人,皆是件不小的祸患。
当下的形势,却是正好反过来,担心出事的是葛明军,有恃无恐的反倒是赵冠侯。不提那无处不在的警卫营,就只城内的局势来看,葛明军一旦破坏规则袭击赵冠侯,下一刻,就有覆灭的危机。
阿尔比昂的舰队,于长江外虎视眈眈,松江登陆的第五镇官兵,已经自松江出发,兵锋直抵江阴。江阴守军,原本就是葛明后投降的防营,现在再次投降,重新归顺北洋兵,整个江宁的部队,从战略上已经陷入围困境地之中。粮草匮乏,外援断绝,地方上的有力士绅,已经放弃了对葛明军的支持,转而与官军勾兑。
这种情况下,只要第五镇找到口实,立刻就可以对葛明军行雷霆一击。最为可怖的是,葛明军的首领,孙帝象博士,已经自扬基乘船,向江宁而来,准备建立共合正府。
如果在孙帝象到来之前,不能顺利完成和议,则等于是孙帝象的同志挖了个坑,把自己的首领埋了进来。这个责任,任谁也承担不起,孟思远从黑变红,便是这个原因。
双方谈判交涉的条件,也十分简单,只要能够全有江宁,其他一切都好商量。城下之盟,再所不惜,如果赵冠侯的北洋兵可以投奔葛明,则总司令一席虚位以待,日后共合一成,陆军部长一职,不再做他人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