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沈飞一转手,芥子袋出现在掌心。
面具人身体一颤,显然是没想到沈飞年纪轻轻却随身带着烈酒,“喝醉了,上到岛上更是死路一条!为了自己好,快把酒收起来把。”他虽然背对沈飞,却对身后的一切了若指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是你提起的吗,怎么把酒拿出来反而却不喝了?”
“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怎可当真。”
“真的不喝?”
“真的不喝。”
“那便不强求了。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临近天明可到。”
“还要那么久。幸好有你在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你可以坐下歇歇。”
“如此小舟,何处可以歇息。”
“倒也是。”
“你到底是谁。”
“引路人便是我的名字。”
“是被迫为人引路,还是有意为人引路?”
“你说呢。”
“不想猜。”
“那便不要猜了,反正无关紧要。我于你只是人海过客,明日一别,说不定便是生死永隔。”
“你倒是直白。”
“我从不会向客人隐瞒主岛的危险性。”
“果然是金字招牌!”
“自然。”
“到今天为止,已有多少人丧命?”
“比你想象的要多。”
“他们都是来寻找不死药的吗?”
“应该是吧。”
“都变成了植物?”
“总之不人不鬼。”
“很可怕。”
“现在还可以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随你。”
“你的声音很奇怪。”
“奇怪吗。”
“像是刻意伪装。”
“自然是要伪装的,否则为何带着面具。”
“你倒直白。”
“权当夸奖。”
“总觉得与你不是第一次见面。”
“这是第二次。”
“想不到令人恐惧的面具下,却隐藏着一副伶牙俐齿。”
“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能否告诉我,由阴阳二气交融形成的人像究竟代表着什么。”
“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
“猜到的东西未必准确。”
“他人告诉你的,更未必真实。”
沈飞沉默。
“这世上的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确定是真的,其他人再怎么说也不能够完全相信。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问个究竟呢。”
“话说的不无道理,可沈某依然想听你亲口说出真相。”
“不可能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
“愿闻其详。”
“我要告诉你,蓬莱和蜀山是不一样的,身在蜀山你可能一辈子见不到一个阴阳兼济的修真者,但在蓬莱,阴阳双修其实不是太难的事情。”
“换句话说,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蓬莱岛民可以做到,这是否说明,岛民并非是普通人类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能得到你的欣赏我也很高兴。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我也可以选择不答。”
“真是爱咬文嚼字。”
“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隶属于日月星三族中的哪一族。”
“你觉得呢。”
“日家族?”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完全不了解日月星分别代表了什么。所谓的蓬莱三大家族可不是空穴来风的,更不是徒有其表的,他们每一族都有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比如呢。”
“守护千年的秘密怎可以轻易告诉他人。”
“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没人会知道你将秘密告诉了我。”
“你知道便不可以。”
“世事在于变通。”
“不可以变通。”
“那可否告诉沈某,引路人你隶属于三大家族中的哪一族。”
“也不可以。”此时,阴阳二气转淡,由阴阳二气凝聚成的狰狞人面恶狠狠地看了沈飞一眼,消失在虚空下。面具人转过身,面向沈飞,“贵客,希望我的拒绝没有令你心生不满。”
“怎么会,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如果你希望别人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将象征身份的家辉遮掩起来。”
“你能谅解便最好。”
“其实你根本没必要求得我的谅解。”
“有必要的。”
“随你。”沈飞深吸一口,与面具人隔着小舟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其实与第一次见面时不甚相同,心中产生怀疑,暗道:难道并不是同一个人?
常年在生死边缘上挣扎求存,让沈飞在理性思考之余更具备了野兽般敏锐的直觉,令他能够及早预知危险。即便没有危险,也能够发现常人不可见之物。
此刻,通过这短暂时间内的简短对话,沈飞心底里生出一丝感觉,感觉不远处的面具人可能与第一次见面时并非同一个人。这个感觉毫无依据,因为沈飞不仅眼即是尺,更有着野狼般灵敏的嗅觉,面前之人无论是身高、打扮还是味道都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出一辙。可即便如此,沈飞的下意识就是在某一个瞬间产生了一丝怀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两次见面出现在眼前的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并没有在沈飞脑海中停留太久,就随风而去了。
夜风呼啸,山岭般巨大的海浪不断掀起再猛烈拍下,白日里充满魅力的大海此刻看上去可怕极了,却唯独一艘不足三米的小舟能够顺畅的通过海面。这一幕既令人惊艳,又充满诡异,不用想也知道站在小舟上的两人绝非等闲之辈。
一条与海浪同宽的触手在划过天空的雷霆下显现出轮廓,触手之上生满了花轮状的洗盘,吸盘或收缩或舒张,仿佛在自我呼吸。
触手借着海浪升起,在最高处时脱离海浪向着小舟猛袭,水系创生术或可控制水流的走向,但万万不能操控生活在其中的海洋霸主。巨大触手断浪袭来,如同一把斩断苍穹的利斧,别说是区区三米的木舟,就是行驶在仙女河畔的画舫也要被拍打成稀巴烂的。
然而,矗立在渺小舟船上的两道身影却岿然不动,仿佛如此巨大的生物在他们面前也不过就是蝼蚁罢了。
拥有何等实力的男人能够兼具此等魄力?
面具人没有动,他在故意等着沈飞出手,沈飞理解了他的意思所以抬起了右手,他不能允许舟船遭到损毁,他还要前往目的地寻找不死药呢。
沈飞抬起右手,平平无奇的动作释放出的是不可一世的剑意。对于现在的沈飞而言,用剑的精髓已不再局限于凛冽的罡气,而在凛冽的剑意,剑意随心而发,无所不在,无所不至,才是真的无可匹敌。
释放出的剑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完全不成比例的触手猛烈地击打在上面,被轻而易举的斩断了。触手尖端离开本体,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浪花,脚下的舟船随之一晃,使得沈飞和面具人同时腾空。
腾空之时显示出了两人的不同。沈飞足下仿若生根,随着舟船的晃动而晃动,身形虽然不稳,但足底始终紧贴着船体,待船体晃动停止后跟着静止下来;面具人不同,面具人整个人好像是空的一样,船体摆动时他整个人飘起,看上去像是一面无根的旗帜随风飘荡,却能够凝立在半空中,待船体回复平稳后才重新降落,稳稳站好。
这一幕被沈飞看在眼里,让他心生感叹:对方到底怀有着怎样的一种功法?为什么感觉起来比之魔教的邪术还要诡异莫测。
众所周知,魔教、蜀山、蓬莱虽然同属道门,但蜀山和蓬莱多为剑仙,修炼的是正统道术;魔教不同,魔教之人为了达到境界快速增长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往往使得身体去向崩溃边缘,由此变作不人不鬼的样子。
面具人此番表现出的功法,着实不像是正道仙术。不过仔细想想,却又释然了。毕竟蓬莱仙道虽然自诩正统,可是进入岛内的人全部惨死,且全部变成不人不鬼的样子,由此可见,他们也并非善类。
何为善,何为恶,善恶之间真的有明确的分界线吗,有些时候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一道凛冽剑意轻松斩断海中巨兽触手,沈飞展现出的实力已越化境,他对剑意的理解甚至已经超出了普通化幽境高手的层面。舟船回归水面,海浪猛烈翻涌仿佛预示着海妖的攻击连绵不绝。
几乎所有灵兽的体积都是异常巨大的,因为它们需要用身体去储存灵力,体积越大储存的灵力越多。而在所有灵兽之中,又以深海巨兽为最,大海拥有浮力,导致深海巨兽的体积原本就超过陆地巨兽,再加上储存灵力导致体型进一步增大。所以,海洋中的霸主往往能够成长为不可思议的样子,成长得不可思议的巨大。
区区一只触手已有小山大小,接踵而至的海浪中更是隐藏着数不清的触手,他们的到来必将令本就风起云涌的大海彻底化作炼狱。
即便如此,站在三米小舟上的两个男人仍旧不为所动,甚至说动都不动。
沈飞体内腾起赤色的仙罡,仅仅是罡气的释放就将携卷着威力拍打下来的海浪,连同着隐藏在海浪中的巨兽的触手分割为数段,平整断口流出的黑血瞬间浸染了整片大海。
朦胧的月在云中时隐时现,伴随着浪潮的拍击腥风血雨纵横。断裂的触手为海妖带去痛苦,它的愤怒已然从海底透发而来,汹涌澎湃地冲向了水面。
“咔嚓!”三米小舟终于破碎了,像是被某股看不见的巨大外力挤压压碎得稀巴烂。沈飞和引路人同时飞起,引路人悬浮在空中,若隐若现,似虚似实,而沈飞则倒头栽下,手中出现了一把亮到耀眼的三尺长剑,长剑刺穿风浪,一往无前。
沈飞笔直冲入深海,用凛冽的剑意贯穿海水形成中空地带,再向前一剑。
世上的剑何分好坏?
能杀敌的便是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