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苾并不看江成武,平静说道:“多年前,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个故事。唐朝末年,一个村子遭逢天灾,集中所有的收成,只能维持到冬天,而不能维持到第二年收获的季节,村中人为了免于饿死,于是掏开了地下田鼠的洞,将数以万计的田鼠藏起来准备过冬的粮食挖了出来,搬到仓库。田鼠们没有过冬的粮食,自然只能饿死,因此,它们前仆后继的攻向那个仓库,虽然死伤无数,但是还是奋勇向前,最后使用了它们所有能使用的法子,还是无法攻破比它们强大太多的人类的防线,因此,它们……”
岑苾的声音柔和平静,似乎自己命悬一线的事情根本不曾发生,她将故事娓娓道来,听的江成武也忘记自己手中举剑,正想杀死面前这个敢于顶撞自己的小女子。而岑苾的故事说到这里却突然停止了,她望一眼江成武,道:“王爷知道它们怎么了?”
江成武不由问道;“它们到底怎么了?”
岑苾道:“第二天,村民发现,村中的树上全部挂满了成千上万的小冰球,仔细一看,原来是这些田鼠,它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扭转不了人类抢走它们过冬粮食的事实,没有粮食它们只有饿死,在饿死与冻死之间,它们选择了冻死,一个个用尾巴倒悬在树上冻死在冬日的寒风中,用这种方式无声的表达对人类的kang议。”
江成武听了这个故事,似乎有所触动,低头沉思。岑苾却接着说道:“臣妾知道,在这乱世中,我一个弱小女子,便如同那些田鼠一般,一旦遭遇比自己强大无数的人,自然无法抵抗,可是妾身不会连只田鼠也不如,妾身宁可死在王爷剑下,血溅当场,也不愿如同一只被猫戏耍的耗子一般。如果人死后真有灵魂,妾身敢于上天入地,质问天地鬼神,为何人间有如此不公!”
岑苾说完这些,停止说话,复又坐在榻上,目光不看江成武,只是淡漠的凝视着远方。一时间,帐篷中静寂无声,连几上蜡烛偶尔的噼啪声也听的异常清晰。
一柱香功夫过去,江成武持刀的手垂了下去,他缓缓说道:“一旦本王攻破柳州,不再屠城,你也可以去侯府接你女儿回来。”
岑苾闻声抬头,惊异的望着江成武,而此时,江成武已经转身向帐外走去,岑苾突然跪下道:“妾身替柳州全城百姓叩谢王爷恩德。”
*
三月十六,江成武所率一路燕军攻破夔州,夔州守将闻燕国大军来势汹涌,又无援军,于是力战两天便弃城逃跑。
三月二十五,大军攻克黔州,黔州守将率一城军民拼死抵抗,最终不敌燕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攻击,最终兵败阵亡,江成武下令屠城三日。
四月初二,大军抵达桂州城下,虽然搏凌侯冯赫在桂州城中布下三重防线,并布下重兵,但是苦战半月,燕国另一路军队也抵达桂州城下,两股合一,猛攻之下,桂州终于城破,燕军进城,却见桂州城中已无存活男子,只因为桂州男子皆上阵杀敌,或战死沙场,或累饿而死。而妇女们在城门攻破之时,也纷纷自尽,偌大一个桂州城,竟然如同一个死城一般。
四月二十,燕军兵临柳州城下。而此时,虢国东南地区,也分别被梁国和大理占领了,虢国竟只剩下柳州一座孤城,和城内五万军士,十万百姓。
江成武派出的使节虽然多次要求冯赫投降,但是城中毫无回应,只是四门紧守,城头战士们只是在燕军大规模攻城的时候才会奋起抵抗,其他时候皆隐藏在城墙之下,如同一座空城。
一连围城二十日,柳州城竟然毫无破绽,江成武不由恼怒异常,多年征战而锻炼的异常坚定平静的心竟然变的有些浮躁。他心中明白,如果柳州不破,此战无功而返,要不了多久,自己夺得的西北地域依旧会回到虢国手中,桂州人宁死不屈的精神给了他很大的震动。
正在此时,蔡宗耀献计:“末将听闻那虢国皇族皆是无能懦弱之辈,王爷不妨向城中射入招降书,只要程氏皇族能够出城投降,则保他全族不死,使柳州军心从内乱起,这样,咱们便有可乘之机。”
江成武闻此计策,感觉甚妙,立刻依计行事。
五月十五,柳州城北门大开,虢国皇帝程英奇身着白衣,率众皇族出城投降。只见那程英齐出城即立刻跪下,手捧玉玺,跪了一个时辰,江成武才来到他们面前,接收降书。程英奇得知江成武到来,只吓的身若筛糠,话也说不完整。江成武问冯赫情况如何,程英齐战战兢兢道,冯赫得知北门已开,大势已去,已逃出自己府邸。江成武看着程英奇的窝囊相,开怀一笑,命蔡氏兄弟将程氏皇族暂且关押起来,只带了程英奇跟在自己马后,一起入城。
刚一进城,只见城中士兵百姓已乱成一团,满街乱窜,燕国士兵立刻将他们弹压下来,虽然虢国幸存士兵不少,但是皇上已降,主帅也已失踪,他们毫无战斗力,只能束手就擒。江成武见此情状,满意的骑马向前走去,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悲愤大喊:“皇上无能,竟不相信搏凌侯的防守,私自开城门投降,实在是我虢国之不幸,搏凌侯,你冤啊!”江成武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衣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当街仰天长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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