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共济会这群人是不是搞事上瘾?
潘荷便顿了顿:“是我从书里读来的。”
——才有鬼。李云心叹了口气:“你不要骗我读书少。如今哪一本说了这个?改良?阶级?”
潘荷终于微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笑。但这笑很讨人厌。是那种“并不和你这知道得少得可怜的人计较”的意味:“一个狄人写的。但不是你能读到的书。圣尊虽然不在,云山的根基也没了。但我们在中陆各处都有驻地。驻地里,有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譬如这个。”
她又晃了晃那枚“手雷”。
这玩意儿的名字与李云心前世所知的一模一样,作用也类似。但他稍运神通查了查,知道不是一种东西——这玩意儿里面填充的不是火药也不是炸药。倒像是用道法炼出来的。如何引爆也不玄妙——用力敲敲就可以。里面的东西该是很不稳定的。她随身带了这个,胆子真是大。
疯子。
李云心便哼一声:“你们从前滥杀无辜,造下多少杀业。到如今却把自己说成个公正无私为天下谋福祉的模样——这种福祉天下人敢要么?”
潘荷仍微笑:“彼此彼此。贵会杀的人还少么?五百年前庆国改朝换代难道不是贵会策动的么?又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况且——”
她不笑了:“我们这些人,从前为长老们做事。体验过不被当人的滋味、如今痛定思痛,才知道凡人更是什么滋味。这些事情,我们两个多说无益——烦请大掌柜回转你们木南居主人。我此番一是为了向贵会通告这些,另一则,也有其他的事。恕不奉陪了。”
她说了这话,转身就要走。
但李云心却笑起来:“走得这么急?是要去找谢道长?”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伸手按住了门。
舱室狭小,是个狭长的长方形。他的吊床吊在靠窗那一边,门的这一边的空间就只能容两人最多相距两步而谈罢了。如今伸手将门一按,这潘荷就无处可走。
一转身——正与李云心凑得极近,竟成了个亲昵又霸道的姿势。
潘荷一惊。但随即定了神,微笑:“怎么,海上走了这么几天,大掌柜寂寞难耐了?你这小少年的身子,可未必喂得饱我。”
李云心眼下化成个少年人,身量不高。但这潘荷在女子当中倒也算高挑的,因而个头与李云心相当——如今说出这些话来,倒仿佛是个美艳少妇向俊俏少年人浪声浪语,也叫这舱内的气氛显得有些。
他微微冷笑:“掌事误会了。只是想问——”
话说到这儿,那潘荷却忽然伸手往他身下抓。脸上犹有微笑:“我倒也是喜欢你这样子的少年郎。”
李云心立时退后一步,低喝:“你找死!”
——地上“咄咄咄”插了三枚钢针。是那种妇人做活用的马蹄针,一指长。如今几乎全没进木质地板里,只露了针鼻儿在外面。倘有人心神动摇被她给抓牢了……怕是要死得极痛苦。
但潘荷仍笑::“大掌柜想问什么?不想叫我走,我今晚就不走了。”
边说边又欺身上来,往李云心跟前凑——指缝中再闪耀起寒芒。
李云心冷了脸看她:“想动手?这么说谢生对你们倒是个重要人物——你要去找他做什么?”
“只是要告诉他一句话。”潘荷停住了脚步——似是见李云心不再拦她走,也就罢了手。并不想多生事端,“大掌柜想知道告诉你可以——叫他去龙岛,去找真龙的晦气。”
“找真龙的晦气?”李云心皱起眉,“又是为什么?”
潘荷愣了愣。然后慢慢退后一步,细细打量李云心,脸色微变:“你不是东海国大掌柜。你是什么人?”
李云心便沉默一会儿,抬起头笑了:“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东海国大掌柜?小阿姨,是你自作多情了。”
潘荷立即扬起手,再不多说一句废话——空气里嗡的一声响,至少二十枚钢针疾风暴雨一般地像李云心射来。她出了这一招,又反手从发髻上拔出一柄银妆刀来,展臂便刺。
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在这狭小舱室里。功夫再高也不可能避得过去——除非冲破舷窗。但那么一来将会落进海里。
然而……一片脆响。
钢针各自扭曲着落在地上。一同扭曲的还有潘荷的妆刀、手腕。
她面前这位“李小公子”的身子坚逾精铁,她手腕刺出的力道,反叫自己骨折了!
共济会的掌事大吃一惊,可仍没有什么犹豫。自知不可敌,立时擎出手中那枚手雷,便要往地上一摔。
但这一只手也被李小公子的手忽然抓住——她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动的。可终究是两人手腕碰撞的力道,到底也将这极不稳定的手雷引爆了——青烟立时嗤嗤地冒出来。
潘荷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准备迎接并不想、却无可奈何的死亡。
却见……这李小公子夺过她掌中那枚手雷——
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
她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既是因为他张口时,咧到耳根的嘴巴,也是因为那嘴巴里两排锋利的、闪亮的獠牙。
更是因为……
李云心闭上嘴,将那东西吞了下去。
两息之后……他打了一个嗝儿。
便有一团小小的火焰伴着青烟,从他口中吐出来,又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他转头看潘荷,笑起来:“有点烫。”
“但过瘾。”
“现在咱们好好谈谈谢生的事。还有那个,东海国大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