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起初没能理解父亲谢利登都在说些什么。</p>
“你说爱德华要被送回?来了？被谁？被索菲娅？被那个和他闹过一点无聊事的女佣？父亲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p>
“不许再?提‘女佣’两个字。”</p>
说话的谢利登擦了擦嘴角的牛排酱汁。海伦在世的时候, 他就听海伦谈起过被亲戚带走的索菲娅成了法兰西?贵族的事。</p>
拿起盛有贵腐葡萄酒的玻璃杯来轻轻地转着，好充分地享受扩散在空气中的贵腐葡萄酒的香气，谢利登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p>
“苏菲阁下是法兰西?内阁的一员, 是民权党的党鞭。”</p>
如果安德森的妻子?卡珊德拉白天带儿子?小艾登出门时没有看到开车进?入苏维斯的法兰西?军队, 卡珊德拉或许不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什么。可现在她着实?没有公公那样的闲情逸致去享受美酒与美食, 只能用餐叉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p>
“以防你不知道，我在这?里先告诉你：党鞭是监督、管理议员的人?，身为党鞭的苏菲阁下的身份比一般议员要高?出不少。此次光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法兰西?方面就派出了三个师在边境上待机。……你千万不要对她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又或者是在她的面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p>
听着父亲的嘱咐, 安德森忍不住喃喃：“真是疯了……区区一个下等女佣怎么能摇身一变成为什么党鞭呢？”</p>
谢利登见大?儿子?没把自己的叮嘱当?一回?事, 当?即重重放下酒杯, 怒瞪儿子?。</p>
安德森连忙脖子?一缩, 讨饶道：“我会的父亲！我再?也不提什么女佣不女佣的了！我会像对待真正的贵族小姐一样对待她的！”</p>
谁知谢利登揪下脖子?上的餐巾，一把就将餐巾扔到了安德森的脸上：“我不是要你像对待贵族小姐那样对待她！”</p>
拽起儿子?的衣领, 谢利登狠狠地瞪着无能却总是能给他添麻烦的大?儿子?。</p>
“我是要你用对待一名高?级官员的方式来对待她。”</p>
“你要称呼她为‘阁下’。你对她说话时要用上谦卑的语气, 你的话里不能出现任何粗鄙的字眼。你不能随意地碰她，哪怕只是吻她的手也要请求她的许可。你走路时不能走在她的前面，就算她让你为她带路你也只能走在她的身边, 你们两个人?之间最少要隔半个人?的距离。你不可以邀请她去你的什么狗屁俱乐部参观，更不可以邀请她出席非正式的宴会。”</p>
“收起你的轻蔑与轻薄。你要记住, 在苏菲·普瑞缇·马里埃尔的面前，你才是那个下等人?！”</p>
谢利登才不管被自己揪着衣领的儿子?是不是露出了快要窒息的表情。</p>
说实?话, 他并不想让大?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奈何小儿子?是个叛逆者, 又是讨厌和贵族交际，又是不待见贵族社会想去当?什么中产阶级。</p>
听到小儿子?被绑架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也不是没有想过按照强盗的要求送去全额赎金。可他后来转念一想, 何不让小儿子?在痛苦中被磨磨性子?呢？说不定暗无天日又备受折磨的生活能帮他把他无法拗过其性子?来的小儿子?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不是吗？</p>
让谢利登生气的是，哪怕他的小儿子?已经被关?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不愿意向他服软，告诉他他愿意听他这?个父亲的话。</p>
小儿子?一天不低头，谢利登就一天不能抛弃愚蠢的大?儿子?。所以都到现在了，谢利登还得像教导理解能力差还不听话的猴子?那样去教育他的大?儿子?。</p>
“安德森，不要以为我让你坐上了市长的位子?你今后就万事大?吉了。你要清楚，你的地位是建立在苏维斯的存续上的。没有苏维斯，你什么都不是。”</p>
“虽然苏维斯是受了奥地利的挑拨才与法兰西?为敌，是奥地利率先给法兰西?捅刀子?的。但如今奥地利调转矛头，我们苏维斯也莫可奈何。”</p>
“法兰西?的新政-权和奥地利达成了交易，奥地利不光不会帮苏维斯，说不定还会和前来兴师问?罪的法兰西?人?一起瓜分苏维斯。如果因为你一个人?的愚蠢而惹怒了民权党的党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p>
“你会成为苏维斯覆灭的导火线，会变成所有苏维斯人?都不会原谅的大?罪人?。我、你、你的家庭、整个泰伦斯家还有佩福斯庄园，所有的一切都会因为你灰飞烟灭。”</p>
安德森的酒意完全醒了。他不住地点着脑袋，心中一阵阵害怕，背上更是冷汗狂出。</p>
见安德森暂时收敛起了他一贯的嚣张，谢利登终于放过了安德森。坐回?自己位子?上的他见儿媳妇抖着手，刀叉一点儿都没动?过餐盘上的食物，便冷哼一声。</p>
“卡珊德拉，你如果没有胃口我不会拦着你离开，但是谁也不知道今夜过后我们是否还能天天都吃着这?样的食物。”</p>
谢利登说罢从女仆手里拿过干净的新餐巾抖开围上，接着大?口大?口地吃起了熏肉与芦笋。</p>
卡珊德拉确实?没有胃口。可公公的话还是让她动?起了手。</p>
既然吃了上顿很可能没有下顿，她当?然要在没有下顿之前狠狠地多吃点！</p>
谢利登见卡珊德拉愿意吃东西?了，立刻动?动?手指让男仆给自己还有卡珊德拉的餐盘里都多加些食物。</p>
——背叛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法兰西?没法在现阶段报复奥地利，必然会拿苏维斯来泄愤。</p>
等着苏维斯的要么是大?额的赔款，要么是土地的割让，要么是不平等的合约。总之今后的几十年，苏维斯的日子?恐怕都会很难过。</p>
贵族也好，上流社会的富豪也罢。家境足够富裕的高?官有一定的机会能通过改弦易辙来保证自家的生活不受影响。遗憾的是泰伦斯家的影响力并没有达到这?个程度。</p>
在枢密顾问?官这?个位置上待了十几二十年的谢利登早就没有了进?一步晋升的渠道。他几乎可以看见佩福斯庄园与苏维斯一道衰落的未来。</p>
安德森被谢利登吓得不轻。他狼狈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枯坐了好一会儿，等到谢利登用完晚餐离开这?才慢吞吞地用刀叉玩弄起餐盘里的食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