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澈默然无语,我寻思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好像完全不由自主就叫出了声,难道我的神经系统出现了问题?
“几位公子,别见怪。刚才我的这位小弟不小心被虫子叮了一下,这才叫出声,实在是无意之举。”赵霜雁粗着声音替我解围。
“哦?他是你的小弟?我看你长的白白嫩嫩,活像个大姑娘,不知你这小弟怎么样,哈哈……”
“好了。”宇文澈打断了那个刺耳的笑,“走吧。”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呼出一口气。正想舒缓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冷不防一柄白色的纸扇伸到了我的下巴上,在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用力,我的头已经被他的扇子托起。
“果然不错,比起那青衣来,澈兄,我看还是这个小兄弟有看头。”对上他轻佻狭长的眼,我心底恶寒不已,难不成您还是个龙阳癖爱好者?
“你做什么?”宇文澈几步过来,拍开了他的纸扇。那人一个收势不稳,踉跄了几步,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宇文澈没有管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眼,嘴角嗫嚅,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另外两个人也都停下了脚步,贺闻才一双眼睛,一会儿吃惊地看着宇文澈,一会儿又呆呆地看着我。而那个尹俊熙却是一脸冷静,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周围的人群有的已经退出了这个是非之地,留在这儿的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青衣站在台上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我们。那个妇人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是该板起脸还是该堆起笑。
“小弟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澈王动了怒。”藤子涧将纸扇一抖,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可是嘴边的阴冷却泄露了他的怒气。
事情似乎到了有点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抿着嘴想了一会,不管眼前几个人对我大眼瞪小眼的,走到那妇人的面前,微微一笑:“麻烦这位姐姐替小弟清一下场。”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像对于有人称她为“姐姐”难以置信。
我从腰间抽出娘给我那几张银票,悉数递到她手中。“现在我把雨字号也全包下。这儿有些银子,分给在座的客人,余下的就都是小弟对今天冒失之处的赔罪之礼。”
她瞪着眼睛看着手中那一大把银票,终于醒悟过来:“好,好,几位公子慢慢聊,我这就将其他客人请到别的包间。”
我拱手一笑:“谢谢姐姐了。”
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手摸了摸脸,向我福福身子,行了个礼才走了。很快,场子里就只剩下我们几个。
我转过身去,宇文澈的目光复杂,藤子涧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探究,贺闻才已经完全不知道什么状况,眼神飘忽地看来看去,尹俊熙仍是神色淡淡,只是多看了我几眼。
赵霜雁走过来,用眼神询问我。我轻轻一笑,示意她不必紧张。我走到他们几个面前,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然后停在宇文澈脸上,微笑启口:“留年见过几位哥哥。”
宇文澈转开了目光,惜字如金。我看到贺闻才身形一晃,似有些站立不住,尹俊熙面不改色,剑目炯炯地看着我。
藤子涧一收扇子,紧走两步上来,拱手行礼:“没有认出郡主大驾,是子涧的不是。”说完也不等我发话,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贺闻才也反映过来,给我行了个礼,尹俊熙只是对着我稍稍点了下头。也对,论起来,他们和宇文澈是朋友,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是我该跟他们行礼呢。
“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藤子涧朗声笑起来,“难怪刚才澈兄一声不吭。”他把目光转向宇文澈:“不过,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即是郡主大驾,怎么不知会我们一声,害我差点冒犯了郡主。”
宇文澈“哼”了一声,藤子涧有些没趣,又对着我说:“还是郡主有气魄,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之态。久闻留年郡主大名,今日一间果非一般人。”
“咦,这位哥哥这样说,可是拐着弯说我不温柔、不矜持、没有女儿家之仪?”
“这……我………郡主,在下绝非这个意思,我……”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哧”赵霜雁笑出了声,接着宇文澈也笑着睨了我一眼。藤子涧看看大家的笑脸,自己也笑开了。
“好了,小迟,折腾了这么久,我们正经的东西一口还没吃呢。”赵霜雁笑道,又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家父光禄大夫,我叫赵霜雁。早就听说几位公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荣幸。”他们几个纷纷还礼,也简短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然后我们六个人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叫了一桌子的菜。觥筹交错,你敬我迎,你退我挡,好不热闹。
我本来不怎么会喝酒,从前最多可以喝几口啤酒而已,到这里之后也没沾过半滴酒。可是那个藤子涧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举着杯子一直往我这儿送。赵霜雁替我挡了几次,可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到后来,我就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一口下去,辛辣的味道立时充满了口鼻,然后就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虽是如此,可我还觉得那种味道很好闻,浓浓的酒香像是一个醉人的邀请。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好像是他们递过来多少我就喝多少。脸上有点烧,可是脑子里却仍然很清楚。我清楚地看到赵霜雁担忧的目光,宇文澈有些愠怒的眼神,以及他们三人各不相同的表情。
我只是一杯一杯地灌自己,此时的酒美得就像是神话里的忘忧草,可以让我们忘记一切烦恼。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渐渐的,我开始恍惚起来,似乎手中的酒又变成了孟婆递来的孟婆汤。我刚想去接,冥王的手伸了过来:“孟婆这里没有姑娘的孟婆汤。”
怎么还是这句话!难道我还要继续流没流完的眼泪直到死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憎恨,我嘲着那杯子扑去,大叫一声:“谁说没有?就有,还给我!”
“小迟!”我猛然一惊,睁了睁有些迷蒙的双眼。那只杯子的轮廓清晰起来,可是握着它的那只手却是宇文澈的。
他紧拧着眉头:“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原来没有孟婆汤,酒只可以麻痹我一时。我怅怅地缩回了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多日来告诉自己不去想不去看的事实又一次回到了脑海中,我借着酒意,大声笑道:“这酒真是烈,我要……我要先睡会儿。”然后趴在了桌上。一滴豆大的眼泪霎时落了下来,接着越来越多,很快打湿了桌面。
热闹的气氛重又回归寂静,可我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去管他们。只是放纵自己的眼泪又密又急地打在桌上,却又要极力压抑住哽咽声。
忽然有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肩上,我以为是赵霜雁,可响起的却是宇文澈的声音:“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坏了。”
随着他落下的话音,我终于放声大哭。全身的肌肉紧绷,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动。我用力叫着,吼着,像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没有思想,没有意志,只有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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