喈喈怪啸之声,厉若枭啼,忽近而远,飘忽不定。此刻群豪尚且在厅上把盏,一听这声响,知道这饭是吃不安宁了。颜宏赡站起身来喝道:“哪里来的朋友,不妨现身,也赏脸尝尝老夫家酿的状元红如何?”他内力醇足,声若洪钟,直震得周围人耳膜鼓胀,头脑昏沉。突然一个声音怪笑道:“颜老头儿,你要练到狮子吼的功夫,怕除非活到两百岁啦。”这话音飘忽不定,竟不知是从那个方位传来的;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喈喈、嘻嘻的怪笑声,空洞不实,恍惚不定,竟如回音一般。齐红粉浑身打了个冷噤,低声对身旁的魏青鸾道:“快……走!是赫连……世家!赫连誉……他终究不会放过我们和颜家……现在我们没有准备,打不过他,你快叫大家先走!”
魏青鸾也对这些声音颇有印象,只觉毛骨悚然,多少腥风旧事一股脑从心底泛出,苦涩酸痛,不一而足。他强忍恍惚,咬紧牙关,回身在人群中寻找其他九卿的身影,唯独没有看到凌翎,生怕他已遭敌手,心下焦急,只顾着朝更远处找去,却完全没在意到自身破绽,待听到脑后风响之时,想要回头已然不及,但觉后心一凉,心知不好,仗着轻功卓绝,愣生生滑开半步,却仍然是痛得轻呼出声,众人只见渀佛黑影一闪,魏青鸾的后背便被一道银光砍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整个人倒伏下去。
“青鸾!!”齐红粉就在他身边,却完全相救不及,只能抱住他的身子,赶紧点了几处大穴蘀他止血。只听身边一个森冷的声音,带着轻蔑的语调说道:“捕获,一只。”齐红粉大怒,头也不回,反手出剑,向那声音所在之处刺去,却落了空;那打伤魏青鸾的黑衣人早已远远倒跃开来,半跪在地上,低头躬身,模样甚是恭敬。齐红粉愣了一愣,却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她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声音从厅门传来,那个声音里带了点笑,却更多的是烦腻和不屑,慢慢地说道:“哟,红粉。你怎么还没死啊?”
豪奢的金线缝制的衣服,上面却绣着黑色的巨龙,那张大的巨嘴,尖利的爪齿,混着深黑的墨线,让人浑身起栗。他半倚在门柱之上,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大厅已被几十名黑衣人团团包围,他们便似雕塑一般,垂首躬身,半跪在地上。
厅上群豪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费力去判断真伪,这人不可能是别人,他便是这十余年间令江湖闻名觳觫的魔头,赫连誉。
颜宏赡一见赫连誉,气得目眦须张,血气翻涌,十年前的奇耻大辱,令他颜家几乎声名扫地,元气大伤,但自始至终赫连誉本人却连面也没露一下;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哪里还管得其他,大喝一声,双掌齐舞,叫道:“赫连魔头,老夫等这一天很久了,吃老夫一掌!”
赫连誉笑道:“老爷子慢来。今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打架。我族内出了几个叛徒,又混进几只小鼠;我要先肃清了他们,再来慢慢地……”他望向颜宏赡,轻勾唇角,却显得那左眉上的伤疤便如同一个骷髅的形状,更加骇人,“慢慢地……孝敬您老人家。”
颜宏赡全神贯注听他究竟吐出什么样的话语来,却只觉得耳膜里嗡地一声,便渀佛利锥深刺入脑,扎得他大吼一声,平白吐出一口鲜血,身子猛晃,向前栽倒下去。
群豪大惊失色,从未见过这等隔空伤人之法,待要看赫连誉使了什么暗器,却又见颜老爷子完全没有外伤,大为骇异。游箬拔剑在手,颤声道:“赫连,你这十年,终于将这‘声动梁尘’练成了么?”赫连誉以手支额,微微笑道:“的确不假。有这等以声伤人的便宜法,又何苦弄脏自己的手呢。”
厅上群豪闻言大惊,以声伤人,倒不是没有这等招式,“狮子吼”便是以雄浑内力震得人轻则耳膜流血,重则精神错乱的招数。然而那招数一出,周围凡是没有及时堵上耳朵的,一律不能幸免;可赫连誉这等“声动梁尘”的功夫,却能只伤其一而不损及其他,实在是高妙莫测。赫连誉看着众人笑道:“大家不用担心,若你们想一齐耳窍流血,在下也自当效劳。只是今日在下不过是来抓几只小鼠的,若诸位想观看,留在这里无妨,就怕如刚刚颜老爷子那般,被在下无心震伤,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