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永澈一边气定神闲地施展剑招,一边开口说道:“江公子,我三哥决意不与人动手,你若非要与他过招,那……”他说一句,江火渔便惊诧一分,在如此凌厉的剑招交错之间,任谁一开口也必将真气外泄,气力不济,他却好似没事人一般,一口气说了这么些句,直听得江火渔目瞪口呆,手下缓得一缓,路永澈早趁势突入,一招“钟鼓天明”是薄暮空潭剑里的招数,震得江火渔虎口酸麻,险些长剑脱手,只得向后飞移数步,聊以喘息,却听路永澈微笑续道:“那便只得委屈你先过我这一关了。”
邵群顾着看顾雨溪,倒也有空来瞟了路永澈几眼,不由得自语道:“这少年倒是难得。”适才魏青鸾胜颜子蒙,招式中多带痞气;郝文胜孙帅帅,举手间太露锋芒,都或多或少带了邪教的因头,不是名门正派的风范。惟有路永澈,一招一式间稳扎稳打,不轻敌,亦不自傲,中规中矩,十分正统。邵群笑道:“这孩子的路数,天生便是名门正派的苗子。”他却没发现,自己那凶悍泼野的女儿,竟然看着路永澈的身影,张大嘴巴,呆在那里,连眨眼也忘记了。
江火渔冷笑道:“邪魔外道原来也有兄弟之情?那我便先料理了你。”路永澈也不生气,道:“看来只有得罪了,还请江公子赐教。”长剑一抖,剑尖略低,身子微躬,渀佛低头行礼模样,正是重露宫三十一式起手长剑的第一式“江汉朝宗”,乃是重露宫门人向尊长前辈过招请教时所用的招式,表示晚辈不敢僭越,只是请教,点到为止。他自忖在江湖上阅历甚浅,而江火渔已小有名气,故而与用此招。江火渔一愣,青着脸偏开半步,道:“不敢。”还了一招“笙磬同音”,意为我俩同辈较量,只论招式,不求胜负。心中万没料到这邪教人士竟也会中规中矩地按武林路数出招,暗暗纳罕。
路永澈见他用“笙磬同音”,笑道:“如此最好。”陡然撤去剑上内力,单凭剑术精妙,便如疾风骤雨,狂卷落叶,招招纷繁扑面而来。江火渔哼了一声,不急不忙,展开一套“狂草剑法”,便渀佛化剑为笔,化招为书,潇洒写意之处,更犹胜路永澈几分,众人看得连连叫好,只恨两只眼睛跟不上那剑速,但见白光闪动,衣袂纷飞,却不闻剑身相加的声响。原来因为单比招式,不论内力,因而两人都在剑招被封之前便迅速变招,故而百招已过,却不闻半点叮叮交错之声。
顾雨溪细看江火渔的招式,微吟道:“奔蛇走虺势八座,寒猿饮水撼枯藤。一醉疏狂张颠态,若畏锋芒怀素痕。”江火渔心下一惊,料不到自己剑脉渊源竟被看得这样清晰,却听顾雨溪对路永澈叫道:“澈儿,以狂打狂,你胜不过江公子。”路永澈道:“是!”剑招陡然下沉,渀佛重若千斤,换成了“卷瀑重剑”的剑法,招式朴拙,难以挥动。江火渔笑道:“若以为拙能胜狂,那可错了!”陡然骤奔数步,突地顿身反刺,脚下一点,便似鱼跃龙门,直逼路永澈背心“至阳”穴。这一下便招匪夷所思,眼见路永澈回身不及,便要重伤。
邵利恬看得心惊胆战,直抓着邵群的衣角叫道:“爹爹!快去救……”她武功平平,遇小事便仗着漕帮的声望和自己的刁蛮,遇大事急事则全靠爹爹。然而话音未落,却见路永澈不急不忙,身子陡然下坠,双手握剑,猛地上斩而去。江火渔但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衣袂纷飞上扬,眼前一晃,那一剑便刺了个空;听得脑后风响,急忙举剑欲格,却晚了一步,但觉脖颈一凉,回头看时,路永澈却已撤剑跃开,笑道:“多谢江公子指点。”
江火渔输得佩服,又见路永澈给他面子,当下不好再说什么,也没面目去继续寻顾雨溪的晦气,抱拳笑道:“江某佩服,便交了你这个朋友。”路永澈持剑回礼,笑道:“小弟是重露宫‘九卿五澈’路永澈。能与江大哥攀友,实乃三生有幸。”两人说说笑笑,倒是不打不相识,难得地投契起来。
邵利恬远远地看着,又是开心,又是骄傲,突然跳起身来,对邵群叫道:“爹爹,我看上那个人啦,你给我绑他回来!”
邵群只贪看顾雨溪,对女儿的话是听了进去,却没有理解透彻,只道她要绑顾雨溪回去,当下捻须笑道:“好,好,这有何难?”
俞信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道:“都没有挂彩,这比试当真不好看。卷瀑重剑第三十九式‘倒卷霓裳’,不让对方见红怎么能叫‘霓裳’?可见老五对于这一招的精要尚未领悟透彻。我说的没错吧,翎……咦,翎儿呢?”他直起身子四下张望,可原本明明就坐在他身边的老七凌翎,偏偏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踪影。<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