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之前，又下了一场雪，此时已经悄然止住。</p>
万物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中。</p>
一位穿着黑色长裙，黑裤袜和黑皮鞋的少女在雪中慢悠悠地踏步。</p>
雪，已经有些厚了，一脚踩进去，白雪没过鞋面，因此她的皮鞋已经湿漉漉了。</p>
少女丝毫没感觉心疼，因为她的心情很好。</p>
她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位满眼写着青涩的少年。</p>
少年的两只手紧紧拉着她的右手不放，她也就任凭他抓着不放。</p>
共生，真的解除了……</p>
袁月苓不断用冰冷的手触摸着自己的脸庞，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p>
这场梦，终于醒了吗？</p>
呵，共生。</p>
虽然，她或许曾经说服自己相信，自己从中可以获得许多优势。</p>
但是这种没有选择余地的链接，对袁月苓来说，终归是一场噩梦。</p>
而没有什么气息，能比自由更甜美了。</p>
距离完全的自由，还有一道障碍。</p>
那就是双手拉着自己，跟在后面不放的少年。</p>
一般意义上来说，他的身份是自己的男朋友。</p>
同时，虽然不是他的责任，虽然他的确也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和尊重，但终究还是趁人之危。</p>
袁月苓忍不住想，如果就此提出分手，或是翻脸不理睬对方，会发生什么事？</p>
结合他之前的作风来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p>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也并非没有可能。</p>
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也没有其他人……袁月苓幻想着自己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白雪的画面，竟然觉得有一丝凄美。</p>
坏掉了坏掉了，袁月苓心想。</p>
她不打算冒这个险。</p>
就算周嵩不会采取过激行动，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p>
她忘不掉那个报纸上的新闻。</p>
没有了共生的束缚，摆脱他就成为了一种可能。</p>
只要将来出国了，周嵩就拿自己没办法了。</p>
即使不出国，只要逃到其他城市……甚至是回老家，周嵩应该也找不到自己。</p>
回老家都出来了，袁月苓嘲笑着自己，摇摇头驱走了这些奇怪的想法。</p>
还是先和他继续相处一阵子，再做决议吧，袁月苓想。</p>
一来，周嵩无法指责她撕毁承诺。</p>
二来，把他逼急了，对自己总是没有好处。</p>
袁月苓也不想再重复前两年的循环了。</p>
三来，在之前的交往中，说一点感情也没有积累下来，那是不可能的。</p>
但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少，袁月苓需要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p>
此外……虽然郁盼望宣称驱魔成功了，赶走了阿斯摩太，共生也确实是消失了……</p>
可是那镜中的少女还在她的耳边低语。</p>
她究竟是谁？</p>
袁月苓知道，事情还没结束。</p>
却说她身后跟着的周嵩，此时自然也是满腹心事。</p>
为了缓解紧张，他一直在问袁月苓刚刚驱魔的细节。</p>
袁月苓却回答得心不在焉，语焉不详。</p>
他不断地和她说话，只是想确定她还会和他说话。</p>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只是想一再确认俩人的关系，这样他才安心。</p>
这段日子以来，周嵩一直努力想让自己在这段恋爱关系中游刃有余，不要再做被牵着鼻子走的傻瓜。</p>
可是当共生消失的一刹那，他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坚强都是假装的。</p>
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痴痴的纯情少年。</p>
他没有再可以用来约束她的东西，只能傻乎乎地跟在她的后面。</p>
寄希望于她的爱，她的良心发现，或者两者都是。</p>
寄希望于那些，主动权完全不在自己手里的东西。</p>
只是因为，自己是那样地喜欢着她。</p>
这两年来，周嵩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p>
本来，本来一切都挺好的，直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报纸新闻出现。</p>
从麦当劳找回袁月苓以后，他俩虽然表面上和好了，但是周嵩能感觉得到，他们关系在实质上的疏远。</p>
而当袁月苓发现共生真的解除以后，她对他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能明显觉察出来的冷淡，实在没有办法让周嵩觉得放心。</p>
袁月苓停下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友好、理智又沉稳：“周嵩。”</p>
“我在。”</p>
“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袁月苓和他商量道。</p>
“嗯……”周嵩嘴上答应着，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p>
袁月苓转过身，迎了上去。</p>
“唔……唔……”</p>
十五秒后，她放开了他。</p>
“走吧，男朋友，让我自己待一会。”袁月苓伸出右手，向下，在周嵩身上捏了一把。</p>
“……？？？”周嵩惊呆了：“你——！”</p>
“走。”袁月苓板起脸，指着教堂的方向。</p>
“你……别走太远，注意安全。”周嵩慢慢地走开了。</p>
袁月苓长出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来，将自己的双腿放在了雪地上。</p>
她的体温融化了冰雪，很快，身下的裙子和裤袜都变得湿漉漉了。</p>
可是，就是很开心啊。</p>
自己终于又是一个人了，哪怕就在这么短的瞬间。</p>
就算坐在雪地里，把身上弄湿，也不会有另一个人跑出来说，喂，你弄得我很冷。</p>
就这么坐了五分钟，袁月苓才站起身来，准备先回教堂去。</p>
然后，停下了脚步。</p>
她看到两个人影，站在暗处，紧紧拥抱。</p>
袁月苓轻笑了一下，打算绕路而行。</p>
忽然，她觉得这两个身影有些熟悉。</p>
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男人的身材非常高大，可能有一米九以上。</p>
女人也很高，只是被男人衬托得不明显。</p>
她的一只手臂上是不是吊着绑带？</p>
袁月苓看了他们几秒钟，那女人已经发现了她，男人也随即转头。</p>
袁月苓的心脏狂跳起来，转身就跑。</p>
因为跑得太急，袁月苓摔了一个大跟头。</p>
一双大头皮靴出现在自己眼前。</p>
随即，一双大手把自己扶了起来。</p>
“谢谢……”袁月苓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却见到是那找麻烦的警察。</p>
她的心揪了起来，低头就要从大个子身边绕过。</p>
“我叫陈建明。”警察伸出自己的臂膀，挡住了去路。</p>
“陈警官，请你让我过去。”袁月苓冷冷地说。</p>
警察却猛地一个壁咚，把袁月苓逼到贴墙。</p>
“周嵩！周嵩！周嵩！”袁月苓叫了起来：“周嵩，救我！”</p>
她又把头转向了自己刚跑来的方向：“范熙！范熙！救我！”</p>
那警察也不着急，任凭她喊。</p>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袁月苓。”大个子冷冷地说。</p>
“你……究竟是什么人，一直找我麻烦？”袁月苓发出颤抖着的声音。</p>
“与我形影不离二十年的妻子，竟然不认识我……”大个子警察的语气很哀伤。</p>
？？？</p>
“你有病是吧？”袁月苓怒道：“我没有结过婚，只谈过一个男朋友，你认错人了！”</p>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大个子沉声道：“这二十年来，你可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现在，你准备另寻高枝了是吗？”</p>
“我根本不认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