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四子胤禛,是逐渐受到玄烨重视的。青少年的胤禛,并没有受到玄烨特别的宠爱,玄烨命他参与的活动,一般都是与允祉或其他皇子同行的。如康熙三十二年与允祉一同去阙里谒孔庙,康熙三十五年又与允祉、允祺、允祐等一同随征噶尔丹,康熙三十七年册封诸皇子时,胤禛同允祺、允祐、允禩一样,同封贝勒,而仅长他一岁的允祉,却被封为郡王。胤禛得到玄烨的赏识,始于康熙四十七年初废皇太子时。前面提到,当时玄烨为皇太子的问题,日增郁结,以致心神耗损,形容憔悴,势难必愈,而众人不过为寻常虚语,袭用空文,此外别无良法。惟贝勒允祉、胤禛,特至朕前奏称:皇父圣容如此清减,不令医人诊视,进用药饵,徒自勉强耽延,万国何所倚赖?正是由于允祉、胤禛的极力劝慰,玄烨才开始服药,使病情有所好转。尽管他认为胤禛有些喜怒不定,但仍称赞他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康熙五十一年再废允礽后,玄烨对胤禛逐渐器重,曾数次委任他一些重要使命。如康熙五十二年命他查处淑惠太妃祭器粗糙、陈旧问题;康熙五十七年安葬孝惠皇太后时,命他宣读祭文;康熙六十年又命他率皇十二子允裪等人前去盛京典祭三陵。但还有很多时候,仍是命他与皇三子允祉共同处理政务,以在允祉、胤禛之间保持一种平衡。如康熙五十四年,玄烨曾单独召见允祉、胤禛两人,与他们讨论出兵征讨策妄阿拉布坦进犯西藏的问题;康熙六十年,又命他们与大学士王鸿绪等人一起复查殿试试卷。最能说明玄烨在允祉、胤禛二人中间保持平衡的,是康熙五十一年至六十一年间,年年轮流到他们二人园中进宴。玄烨中年以后,曾将自己在京西畅春园和热河避暑山庄附近的花园赐给自己中意的皇子。明确见诸于文字的有,皇四子胤禛承父赏赐,得畅春园附近的圆明园和避暑山庄附近的狮子园。皇三子允祉在京西北郊和热河也赐有园子,但都没有明文说是玄烨所赐。然而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玄烨的赏赐或允诺,允祉是不可能贸然在御园附近建园的。
玄烨晚年对皇十四子允禵的信任和重用,集中体现在他任命允鼍禵为抚远大将军,并授以正黄旗纛、领兵三十万征讨策妄阿拉布坦这一决策上。胤禛即帝位后,说玄烨这一决策意在将允禵与允禩一伙隔离,削弱皇八子党的势力,以备不测。这种看法当然是胤禛为巩固自己地位而发。其实以玄烨当时的权威,如要防备允禩一伙,用任意借口即可将他们监禁,完全不必**这种声东击西的权术。应该说,玄烨授以允禵兵权,正是他为选择继承人而采取的培养和观察允禵的具体措施。
玄烨最后在允祉、胤禛和允禵三人中,选择了胤禛为继承人。他这一态度逐渐明朗,是康熙六十年冬天以后。他首先排除了选择允禵为继承人的可能。康熙六十年十月,允禵应召回京述职。其党羽以为这是玄烨宣布允禵为皇储的前兆,曾在京中大肆忙乱了一番,如前面提到允棺张罗着为他修花园等等。然而允禵到京后,玄烨并没有任何暗示,以至允禵党羽大为沮丧。允糖就向秦道然发过牢骚:皇父明是不要十四阿哥成功,恐怕成功之后难于安顿他。允禵在京中一无所获,于康熙六十一年四月又奉命返回军中。玄烨此时年老体衰。他并不避讳死,多次向大臣谈到人生之有生必有死,如朱子言:天地循环之理,如昼如夜。他对自己随时有离开人间的可能性这点看得是很清楚的。他说自己近日多病,神情恍惚,身体虚惫……既神不守舍,心失怡养,目不辨远近,耳不分是非,食少事多,岂能久存?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欲立允禵,不可能毫无迹象,亦不可能再让他远离京城。很明显,正是玄烨不打算立允禵,才在半年之后,又命他离京前往西宁。
接着,玄烨在允祉与胤禛两人中选择了后者为继承人。康熙六十年春天,玄烨对允祉和胤禛还都是同时委以使命,看不出对谁有所偏爱。但是这年冬至祭天,却委任胤禛单独代祭。冬至圜丘祀天,是清王朝重大的礼仪活动,玄烨向来重视。自即位至康熙五十六年,凡祭天都躬亲行礼。康熙五十六年太常寺以玄烨年高为由,提出请大臣代祀。当时玄烨身体和精力确实不佳,考虑再三,同意了这个请求。因此,康熙五十六年、五十七年都是由内大臣公马尔赛代祭。康熙五十八年冬,他身体略有好转,冬至时又亲诣天坛,不过这次带了允祉,命他代为向天行礼。康熙五十九年则又由马尔赛代祀。康熙六十年冬至,便把这个重任交给了胤禛。康熙六十一年,玄烨又继续命胤禛单独承担一些使命,如六月和十一月命他带领诸臣勘查通州和京城粮仓,冬至时继续委任胤禛代祀圜丘。玄烨交给胤禛的这些政务,决不会是随意指派的。早在这年春天,诸大学士曾向玄烨提交一个包括已封皇子和王公大臣的名单,请玄烨圈阅,以备将来请旨委派。当时玄烨在皇子中圈了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皇七子、皇八于、皇九子、皇十子、皇十二子八人。如果他没有一定的用意,是可以在这八人中任意指定一个代他祭天的,而不会在病重后,两次委派胤禛。应该说,这不是偶然的,可被视为玄烨欲立胤禛为继承人的重要迹象。而胤禛以往的恪守孝道,小心谨慎,不结朋党,也都符合玄烨选择继承人的条件。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说明胤禛就是玄烨选中的继承人,那么玄烨任康熙六十一年对胤禛的第四子弘历所表现出的超乎寻常的宠爱,则是他选中胤禛为继承人的一个重要佐证。康熙六十一年春天,玄烨应胤禛之请到圆明园进宴,在镂月开云见到胤禛十二岁的儿子弘历。弘历天资聪颖,品貌端正,立刻博得了玄烨的好感,随即下令将弘历养育宫中,并亲自指导他读诗书。康熙六十一年秋狳木兰,玄烨特命弘历从行,并将避暑山庄自己住所的侧堂万壑松风赐给弘历居住,使弘历每天生活在自己膝下;平时进宴或批阅奏章,都要弘历侍奉在旁;围猎时,又有意识地让弘历初围得获熊之名(《圆明园纪恩堂记》)。在到热河胤禛的狮子园进宴时,弘历生母跪拜,玄烨连称她为有福之人,更进一步暗示了胤禛就是他选中的继承人。因此,弘历以后谈到自己即位时才说:古帝王所以凛承付托者,不过于其考,或偶于其祖,若予则皇祖皇考付托所游。(《圆明园纪恩堂记》)弘历是名正言顺当上皇帝的,他没有必要在自己即位的问题上大做文章。他根据自己的经历所做的这种分析,尽管有自我吹嘘的意思,但基本上还是可信的。<div>